傅红雪转:“你说谁?”
――只要能活下去,我就一定活下去。别人越想要我死,我就越想活下去。
钟离冷哼:“我只是无可去罢了。”
公子羽尚未退武林之前,门下有五位高手,以“琴棋书画”为名,分别是俞琴、顾棋、王书、吴画、萧剑。而现在只剩下俞琴一人还活着。
傅红雪竟然没有发怒:“和你一样,为了等人。我的这位朋友,曾在长安听你奏过一曲,你不一定认得他,但他认得你。”
傅红雪似乎在权衡利弊,他想说先去找俞琴,再回来也不迟。但他还是点允许了。
叶开:“琴圣钟离。”
叶开怅然地:“焦尾也好,绿绮也罢。像钟离这样的人,不会因为琴的好坏,而增减半分努力。”
傅红雪有些讥诮地:“称不上故人,以前的雇主。”
钟离的神情夹杂着恚怒,但很快便平息,他长叹:“你为什么要回来?”
傅红雪有些遗憾地:“我见他的时候,他已像个老人。”
叶开撩起满是灰尘的帘子,入眼的是一位白发苍苍的乐者,他看上去已过花甲,脸上是沟壑纵横的皱纹。
不知何时,叶开的剑已被取下来,执在手中。他向来温和善良的双眼,正一眼不错地盯着钟离。
他肯定看见钟离的额角落一滴汗珠,眉也微微颤动。
可这家酒店里,只有钟离,没有俞琴。
忠于琴的人,恰如诚于剑的人。乐者对自己的琴抱有强烈的执着,他们的生命与人生,都和怀里的琴交为一。
叶开轻声:“我想去见一见他。”
叶开好奇地:“是谁?”
叶开忽地微笑:“他怎么会在这儿?”
钟离默默垂下脑袋,似乎在端详琴尾独特的焦纹:“你们在酒店门口时,我就听到了。”
钟离天资聪颖,正是超越常人的天赋让他未及弱冠之年便名扬天下。人们提起古琴,就会谈到钟离。
傅红雪苍白的面孔出了很淡的笑意:“我斩断了他的琴弦。”
――活着并不是耻辱,死才是。
钟离:“看来刚才见过故人了。”
傅红雪:“是我要找的人。”
傅红雪:“我不想再听到这个问题。”
叶开:“然后呢?”
琴的余音止住了,钟离的一只手轻轻按住了琴弦。他抬仔细看着叶开,然后目光落在了傅红雪脸上。
叶开徐徐地:“他的屈辱不是本该承受的,是他强加于自己的。”
傅红雪平淡地:“钟离的琴技登峰造极,但终究有人凌驾于他之上。”
俞琴不仅是唯一活下来的人,也是和卓夫人走得最近的人。
房间的窗未关,进一阴风。
从屋子里传来的琴声忽急忽缓,高起伏,如珠落玉盘,扣人心弦。听者似乎都已沉醉其中,四周鸦雀无声。
叶开立即作了长揖:“钟大师。”
叶开:“人与琴,好比人与刀、与剑,两者的力量是守恒的。钟离的心血,都倾注在他的古琴上。”
叶开笑了笑,:“琴技比不过别人不是屈辱,活着更不是,只有死才是自取其辱。”
傅红雪吃了一惊,:“你认识他?”
二楼的空间甚至比一楼还要小,杂物堆满了角落,每一间房的门都紧紧闭合,好像里面真的住着客人。
傅红雪将这把琴从到尾看了一遍,:“我想听你弹奏一首。”
傅红雪点:“我希望他现在已明白这个理。”
傅红雪:“他的琴是焦尾。”
他们来到一间垂着门帘的客房前,门已经大敞。
钟离却顾左右而言他:“你不是一个人来的,为了什么?”
傅红雪顿了一会儿,继续:“钟离自认为比不上俞琴,宁可自戕也不受这种屈辱。”
傅红雪瞥着矮几上的旷世名琴,又瞥着态度冷漠的钟离。他突然在矮几前的垫上跪坐下来,和钟离面对面。
叶开的目光里出一丝怀念:“他曾到过长安,钟离年少成名,我第一次见到他,他不过二十出。”
傅红雪一眼不错地盯着他,仿佛听到了难以置信的话。
了解实情的人一定觉得这场面很是怪异。叶开的年纪分明比钟离大,可钟离看起来能叶开的父亲。
傅红雪直截了当地:“你是不是也在等人。”
傅红雪自然还记得,他当时是如何劝钟离,他自然也记得钟离的双眼里隐约点亮了火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