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承恩略一使力将他打横抱起,小心翼翼地放在床上,像哄孩童一般轻拍他的肩背,柔声:“睡吧。”
叶英眼睫微动,角终于有了笑意,:“李将军还记得?”
捷报在傍晚时发回太原,守城将士一片欢迎,人们载歌载舞,抛着鲜花迎
叶英长他五岁,俊美端秀,玉树临风,与他这种手脚的杂役简直是两个世界的人,彼时叶英双眼未盲,眸光潋滟,温柔似水,在掌柜面前为他解了围,私下还劝他——
待他睡熟,李承恩捡起斗篷,轻手轻脚地出去,关上房门,一低看见廊下抱膝而坐的小童,明明呵欠连天还要强撑着神在门前当护卫,一双眼睛充满好奇地朝他看过来。
没有答案。
“大伯父放心,天策与建宁军将叛军铁合围,势要全歼。”叶绮菲是何等聪明,早听出他话外之音,笑:“晚上就可以给李将军摆庆功宴了。”
李承恩拆下轻甲上的护心镜到他枕底下,语气颇为遗憾:“我不能久留,你……照顾好自己。”
后来听闻方鹤影夜闯天泽楼,原本闭关的叶英强行出境导致双目受伤,那时他刚升为云骑尉,七品小官在贵客如云的藏剑山庄不显山不水,本以为他也要学那方姓贼子夜窥天泽楼,叶英却传人请他进去,脸上分毫未见双目失明的哀怨,只有乍见故人的欣喜。
退敌之后,向来不问庶务的叶英将自己扎进无穷的琐事中,借由忙碌来压制中翻腾的愤怒与不甘。
打发客栈杂役去烧热水,叶绮菲了把汗,给床榻换了自备的被褥,脆声:“大伯父先梳洗歇息,晚上再设宴为大伯父接风。”
叶英伏在枕上,长发散开,低声问:“你又要走了?”
这世上许多问题,本来就是无解。
若他能早些出关,叶蒙夫妇是不是就不会死?那些藏剑弟子是不是还能活蹦乱地在天泽楼前比武习剑?
李承恩笑了,把小童捞起来,说:“那就劳烦大侠引个路,带我去给你们四庄主上炷香。”
他年少失怙,在裁店工补贴家用,老板悭吝,动辄喝骂,少年李承恩攒了一怨气,只觉得度日如年,直到有一天他遇见了叶英。
李承恩忍住想弹他脑壳的冲动,压低声音问:“叫你去休息怎么不去?真有敌袭还得他保护你。”
勿自苦,勿自伤,前路漫长,你要好好走下去。
“调。”叶英斥了一声,便让她退下了。
才意识到年少时那场偶遇,动心的不止他一人。
叶英倦意上涌,了他的手,糊:“一路小心。”
半年后,太原。
他铭记一生,也把这个月光般皎洁的人装在了心里。
小童瘪瘪嘴,委屈巴巴地点,随即一拍小脯,信誓旦旦:“我每天练剑,以后也会变成厉害的大侠!”
以至夙夜难眠,自般反复询问自己——
前路漫长,他却不能同往,只能在这天地俱寂的深夜,奔袭千里,匆匆一晤罢了。
“阿英……”他终于抚上叶英的脸颊,仔细描摩过那张梦萦魂牵的面容,纵使聚少离多,远隔千里,膛中动的两颗心也依旧为彼此而悸动。
他到了一个庄主应的,可他仍觉得自己得不够多。
不过这次她没去助战,进城之后粮草都顾不上卸,先包下太原最大的客栈,将缀在粮队后方一辆不起眼的车直接引入客栈后院。
明月曾照我,我亦复何忧?
叶绮菲押送了这么多趟军需,太原城外所有犄角旮旯的小路她都熟,知从哪里绕能避开交战区,甚至在押运完粮草之后还能带弟子出城包抄叛军后路,给他们来个釜底抽薪。
“阿英,往者已矣,沉湎无益。”他收紧手指,将叶英的腕子得生疼,却神奇地化解了多日来的愤懑与彷徨,“勿自苦,勿自伤,前路漫长,你……还要走下去。”
李承恩捉住他的手腕,糙的指尖抚过苍白的肌肤,声音低沉:“前日叛军袭扰营地,恰逢运粮队开,天策分出一队将士护送粮草进太原城,余者死战一昼夜才等到回援,伤亡过半,这样的取舍决断,在太原已是家常便饭。”
不能独善其,稍一松懈恐怕就是全族的倾覆之祸。
李承恩也笑了,:“教我如何忘?”
叶英微向前倾,覆上他的手背,低叹:“承恩……”
“此行只为私务,无须大动干戈。”叶英抬抬手,“前线战事如何了?”
那一夜,他将明月抱在了怀里。
“每战复盘,总有不尽如人意之,然战况瞬变,我等亦无暇感伤,唯取教训尽心备战。”
他疲累已及,偎在李承恩怀里,任由对方健硕的臂膀揽住自己,温柔一如往昔。
太原郊野的营盘星罗旗布,天策守军与建宁铁卫守望相助,将战线不断地往前推进,打下了周边数个要隘,太原终于不再是一座孤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