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斯帕纳啊,你是在说,目前还没有找到让你感到有希望的事情吧?”
沙发里那个青
下城人如果没有突出贡献,无法成为上城居民。这是铁则,也是众完善法律中的一环。上层人士据说享用着鲜活的鱼类——真正的、自然饲育的白质。甚至在传说里,他们拥有真正的、自然生长的草地,饲养着旧时代人类赖以为生的肉食动物:家畜。
不难看出一起居住的同事对于人生持消极主义,虽然有些意外,但自认为社会更好一些的纲吉决定再帮助一下斯帕纳,神层面上的。(来自蝉联最受欢迎员工奖得主的自信)
纲吉给迷你居家机人下单,要来两杯热饮。履带式自制居家物从肚子里弹出两个环保陶瓷杯,滴滴嘟嘟发出提示音。斯帕纳没有为莫斯卡置语音系统,对他来说,和人类没有任何相似之的合金伙伴更让他感到舒适。
室友给他推荐了好喝的东西,也主动和自己聊天来着。AI会怎么呢?因为职业需要,终日与社会服务型AI打交,斯帕纳其实非常熟悉人情世故,只不过那被他归咎于“虚假的人情味”。
新闻里出台了新的政策,鉴于上层社会缺少服务岗位,仿生生物已经占据总人口30%,缺乏人情味,不利于下一代成长。现下开始招募新的上城居民,只需要提交申请表审即可。
饮料是纲吉点的,得到感谢的却是那个机,当事人表示很受伤,又在另一方面觉得斯帕纳说不定不是难以相的人——他也许只是单纯不喜欢人类吧。可他自己也是人类,那么,搞不好斯帕纳其实深陷自我厌恶。
“谢谢莫斯卡。”
完啦,你看果然刚开始就垮掉啦!人家都“啊?”了,岂不是要吵架?纲吉连忙歉:“抱歉抱歉,我不该提的,那个、我——”
“绿茶。据说是种旧时代很行的饮料,还有人专门研究‘茶’之类的仪式,很有趣吧?”
超出知识范围的问题纲吉无法接招,只好如实回答“不太清楚”。
“……是苦的。”
“会吗?抱歉,我按照自己的喜好点了不太甜的饮料,”抬起杯子又喝了一口,纲吉咂咂嘴:“这个是甜口绿茶,不过茶粉添加量很低,超级甜的,我还以为你会喜欢。”
何必呢?
何必给秋蝉喂食晨?必然死去的生命为何还要占用资源。
杯子里的冒出热气,热度顺着掌心蔓延,与喝到胃里的那一口交,甜甜的味侵蚀五脏六腑。这是斯帕纳只喝过一次的饮料,只因为喝到后面会回苦,与他嗜甜的口味相斥。
“你……为什么这样想。”
何必呢?
为什么呢?纲吉觉得,既然已经被孕育出生,政府出资把他们养大;既然来都来了,就算了吧。被安排好的人生没什么不好。旧时代人类正是因为缺乏计划,人生充满不确定,才会磕磕碰碰、充满痛苦。
卡壳半晌,斯帕纳仰着脖子,回意识到公司分的室友是个有趣的人。他了乱糟糟的发,说:“是的,是这样没错。”
“诶……大概是这样,我认为你说的很有理,纲吉君。”
第一次向纲吉表示赞同,或者说,这是几年来斯帕纳第一次主动表示想要进一步交——超越“能源费用/共享账密码/调班调休/请求帮助”以外的话题。
在工作时段以外的时间里,斯帕纳最常的事情便是在灰色网络上寻找标本,假货居多(贩卖假货比贩卖违禁品量刑要轻)。自出生后便是社会中消耗品,对于斯帕纳来说,数据与机械电子音更像是同类。他那无光的、不太会聚焦的绿色眼睛很少有,大概祖先是雅利安人,恰好是辅助人形AI最常见型号出厂设置的颜色。
“为什么……很无聊啊,这种生活,没什么希望。”
纲吉某天回家后听到斯帕纳在评论一条播放中的新闻。烂的男声没有起伏,淡淡重复着:何必呢?何必呢?何必呢?
“人情味啊……”纲吉笑了,脸上尽是讥讽:“我们还有人情味吗?这词也太古老了,该不会是哪位议员读了什么旧时代典籍吧?”
“咳咳,那什么,难斯帕纳你讨厌活着吗?”
“啊,这个我也听说过。”斯帕纳很快接受了这种饮料,小小的了一口:“前段时间想买的牛肉也和这个文化有关系,也是亚太地区民族的东西吧?”
啊,话题被岔开了。虽然不知自己的父母是谁,不过从基因来看纲吉也许是亚裔,大概更喜欢咸咸的重口味食物,像是酱油蔬菜脆片之类的零食。
何必用竹竿钓着狗向前追逐呢,本来都是要死去的生命。生来就在下城仰望着反重力漂浮引擎,吃着用上城废弃物制作的二次清洁食物,为居民们维护生活必需品;提供劳动力,换取薪水,追逐着人工植入的“愿望”。
“其实斯帕纳没说错啦,但我觉得可以换个说法。你想聊聊吗?”
喜好厌恶都写在脸上,斯帕纳瞬间失去继续交谈的望——他想去常逛的聊天室里搜寻资料,苦苦的却不太难喝的微甜饮料到底属于哪个文化,现下十分困扰他。他站起来要回房间,突然想到自己这么好像不太合乎情理。
果不其然,斯帕纳维持着游离的状态,张开的嘴巴里有颗化了一半的水果糖:“啊?”
斯帕纳也在思索,为什么。为什么自己会没源由的厌恶现在的生活。
话一出口,纲吉立刻意识到似乎太过。他们之间哪有到推心置腹的程度,就算是极其要好的朋友,这个话题也显得很冒失。
“这样啊,”斯帕纳回味着尖涩涩的感觉,有种奇妙的感觉,他说:“还好吧,毕竟加了很多糖。苦的东西对好吧,这个叫什么?”
或许不是人类吧?斯帕纳。第8代人造人技术登峰造极,人类与智械的界限日渐模糊,早年还有夫妻结婚多年后才发现双方都不是人类的惨剧。如果不是因为维修公司被严格要求执行全人类岗位,纲吉恐怕真的会把室友当AI来相——一个电量不足的机械人工智能。
沉睡的蛹动了动,抬起,涣散的被拼凑起来。斯帕纳仿佛发炎的声带抖了抖,难以置信,自己的话听起来也很难以置信:
小机人对着主人发出快节奏的机械音,晃着胖胖的离开。
旦遭到致命的伤害后,哪怕原样修复,逝去的生命却无法回归——这真是奇妙,这到底是为什么。
“如果我和纲吉君作为AI降生,或许比现在开心哦。程序不会思考,只需要执行指令。没有负担,也没有需要顾虑的将来。”
没料到斯帕纳想得这么现实,而且从某种角度来说,他说的并没有错。厂家会给AI塑造格、喜好、外貌;AI不需要担心病痛,污染,繁——自由生长反倒成了人类想要舍弃的权利。
只要是稍微有点眼界的人,在接到这个星球的黑暗本质后,难免会失去动力。由培育机构统一创造新生儿的时代已经不再需要雄,斯帕纳不过是无数个生命中的一个,可以随时被替换,备用品也应有尽有。
短暂的惊诧后,大概是三秒,纲吉坐到斯帕纳边,那张AA买来的沙发还是第一次同时容纳两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