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飞宇没变，至少没怎么变。

        李秘书见他脸色不对，脑子转了转，又瞅见他好像刚刚越过自己望向后面一位置，他也扭看了过去……

        不得不承认的是，一想象到再次见面的场景心中便惶惶不安，感到恐惧，其实他自己本不敢面对。

        遇上熟人了……

        唉······我现在凭什么去找他呢，被拒之门外？被冷脸相待？

        这个念只持续了几秒，又被默默压回口。

        九年时间里，曹志远拼命工作，往上爬，再加上父亲这层关系，官运一路亨通，平步青云，现在已经是高出自己几个层级的领导了，他是去年秋天才被调任到规划局，之前一直被原地不动地在计生委，他原以外自己一辈子都没有机会再见到曹志远了——那个冰清玉洁的人；那个绝情狠心的人；那个让自己每晚辗转难眠，又恨又痛，却偏偏割舍不下的人。

        ······

        以齐飞宇的级别，本不出现在这里，他只是一个小蚂蚁似的科长。

        他被调任到规划局的几个月来，高强度的工作每天压在上，虽忙绿却也有一丝安心，离开那个地方，终于也有了个盼。有次他在打印报表的时候，听到单位同事闲聊，他才知曹志远在县政务大楼上班，离他们单位只隔着两街，开车不到七分钟，步行只需半个小时，刹那间有个烈的念溢到咽，他想见曹志远，想去找他，想再看看他的脸，想抱着他再次感受他的气息。

        “唉……李秘啊，我们领导生病住院了，访问培训就多出个空缺位置，得亏组织信任，将这次外出培训机会交给了我。”齐飞宇一五一十地向众人解释，前后两桌，七个人，十四双眼睛紧紧盯着他，听他讲自己是如何漏网之鱼跃入鲤鱼池的故事，这些人虽然个个挂着面和善的笑，可面下动的都是满满的不屑，面对如此境况，令他很难堪，他羞赧地垂下，额冒出点点汗珠，不自在地扶了扶落鼻梁的金属眼镜。

        眉黑而密，脸颊削瘦，高鼻梁下架着一副眼镜，端起酒杯的那条手臂壮结实。

        1994年，21岁的齐飞宇大学毕业，和曹志远分到了同一个单位计生委，两人又分到一间办公室工作，初次见面，便悄然对他生出情愫。在一次下乡期间，一天的扶贫任务结束，晚上回住后，曹志远淋雨受凉发烧，齐飞宇守在床用温水沾的巾一遍一遍敷盖他的额，半夜醒来，给他拭降温时，无意中发现了对方隐藏深久的秘密。·

        “曹主任，咱俩来喝一杯！”

        “老齐！你怎么也在？”李秘书放下酒杯，惊讶地抬高音量，咪眼都被撑开了。

        曹志远暗暗地想。

        他真的再也无法承受这些了。

        看他这幅窘迫的模样，曹志远暗自叹气，心中格外难过，他主动张口搭话：“飞宇，好久不见。”

        坐他对面的男人，已经喝的有些上脸，兴奋地摇晃杯子，邀请曹志远与他共饮，这声响亮的“主任”使他迅速调整状态，脸颊瞬间挂上温和的笑，还来了句调侃：“李秘书，酒量见长啊，还能认出我。”说着，便要起与其碰杯，纤长的胳膊伸到半空中，正要抬手举杯时，就在面前男人往前倾的间隙，忽然，一张熟悉的脸孔撞入眼眸，电光火石间两人四目相对，他定定站在那里，心尖一颤一颤地抖动。

        “好久不见······”，他笑得酸苦：“曹主任。”

        自从知这个消息后，齐飞宇像失了魂，每天披着空壳浑浑噩噩地过日子，他的妻子睡在旁，他整夜整夜地梦，每晚都梦到曹志远，一连几天梦境，将他们过去的时光渐渐拼凑完整。

        曹志远想吐……想泪……不尽的愧恨酸楚涌上鼻，霎时染红眼眶，他在拼命克制，努力牵动嘴角肌肉，维持僵的笑脸，心不在焉地迎上酒杯，清脆的叮咚声划过，仰一口气倒进嘴里。

        他还是那么英高壮，与斯文的脸泾渭分明。

        齐飞宇嘴翕张，眼神发怔，笔的失魂落魄般塌陷了，心紧紧拧在一起，绞的他眼眶发热，口闷痛。

        一别九年，他仍像高树一般，立在自己眼前。

        齐飞宇连忙站起，拿起酒杯两三步走了过去。

言语，只是拿起叉子将切好的牛排一块块送入口中。

        仍是初见时那副打扮，洁白的衬衫，黑色西熨地垂顺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