归尘常回真武。
那时他早已入世下山,在襄州的某座山中定居,逢十五回真武一次,祭拜天尊,扫坛卜卦,与还在真武山上时一样。
师兄总劝他不必来。
山高路远,来回一趟少不得折腾。他摇了摇手里的玩意儿,十几支绘绿描红的风车恰似一番花团锦簇,是在清修的真武山上可很少能见着的鲜艳,一拿出来,师弟师妹们什么都顾不得了,呼啦一下都围上来,师兄师兄地叫得可亲,他俨然成了孩子王。
“师弟师妹可盼着我来呢。”
这一点确实没有任何夸张。
那年一月十五,他如约而至。
师妹嚼着他从真武山脚的镇上带来的糖葫芦,一边倒退着走,一边跟他聊天:“师兄近日就别回去了罢,就留在真武,我听闻你住那边最近不太平。”
他正抬手挽着发髻。
不在真武时他着私服喜欢散发,等下要去祭拜真武大帝,如此散漫未免有所不敬,就干脆在半路上束发了,他低tou将dao冠箍上,眉眼被抬起来的手臂遮挡,表情有些看不分明。
他的声音隐约听得出往日里温柔的笑意:“发生什么了?我怎么都不知dao。”
“师兄住那个村子附近出了一个大魔tou,专挑年轻的男子下手,都不知那魔tou将人掠去zuo什么,反正就没一个回来过,他们家人好多都来真武求助。”
师妹微瞪着杏眼,心有余悸的模样好像她亲眼所见也似。
“是吗?”归尘笑容渐深,接过师妹dao袍穿在shen上,“我还从未听说过......不过就你师兄我这样,想来那魔tou也瞧不上。”
师妹定定看了他一眼,才支吾dao:“才没有......”
话还未尽,脸先红了一半。
真武不乏好看的dao长,修dao的缘故,那shen清冷凛然的气质在shen上,再平庸的五官也与众不同地耐看了起来,更何况归尘五官还算不得平庸,有一抹红尘桃花的艳色,多少人为求见他一面,专去问了他卜卦的日子,挑在那天上真武,一睹美人姿容。
但这位从太白远dao而来的少侠,显然不在此列。
归尘面前的这位太白少侠,眉宇间还有着不入世的稚气,就连眉间眼稍的那点桀骜,都带着被jiao惯的令人讨厌不起来的不谙世事。归尘托腮看着他,少年拿着签筒还在犹豫不决。归尘见后面还有不少人在排着队,故清了清嗓,dao:“既然少侠不算卦,又为何不离开?”
“我又不是来找你的!我是来找姬师姐的,我等姬师姐来给我算卦。”
“哦?那可不赶巧,姬师姐今日不在真武。”归尘将签筒往前一推,“若少侠信不过我,烦请你过几日姬师姐当值时再来。”
太白少侠其实是不太相信归尘的,就单凭那双斜挑入鬓的丹凤眼,眸色极深,瞧不出喜怒来。这人看起来就城府很深,天生的警觉让他对他很是戒备。只是自己并没有那么多时间耽搁,他要趁着师兄发现他下山追过来之前,先找到那个魔tou好向师兄证明自己的实力,自然是等不了这几天的了。
他拿过签筒,不情不愿晃了晃,从签筒里晃出来掉在桌上的签他还没看清,就被归尘手快捡了起来。
归尘随意瞥了一眼。
“名姓,八字,还有你所算为何事?”
“我叫霜鹊。”霜鹊将早已准备好的写了八字的纸条交给归尘,“我此次是准备去东边收拾那魔tou的。dao长,这卦象是凶是吉?”
归尘抬眼看他,将签丢回签筒,霜鹊忙去抢,数十支长短cu细一模一样的签在竹筒里面,而他抽到的那支签哪还找得到?
“打dao回府吧,就你这样的,去了定是大凶。”
“臭dao士,胡说八dao什么呢!”
霜鹊手握上桌边是个要掀的动作,却莫名被什么阻了下,桌子颤了颤,愣是没移动分毫。他一怔,对上归尘冷如雪的双眼,不由自主后退了半步。
“我从不算错卦。”归尘dao,抬手zuo了个请的动作,“少侠既不信,自行前往便是。”
霜鹊只觉得晦气,才到襄州就遇到这么一个神经病,还特意去殿里烧了香添了香油钱才走的。下山时还遇到了那个讨嫌的dao长,他没好气地装作没看到,归尘拍了拍他的肩,笑容不可谓不明曦:“你执意要去找那个人?”
“执意要去。”
归尘叹了一口气:“你可还记得我说了什么?”
霜鹊显然还记得,瞪大了眼:“你说的话我不会信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