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布勒好奇心大起:“哪家姑娘啊,怎么没变成老板娘啊?”
钱小棠打量他半天,哼了一声:“谁告诉你是姑娘了。是个比我小一些的小男孩。”
阿布勒后仰:“没看出来啊哥。”他又凑上去,“给我讲讲?”
钱小棠勾了勾嘴角,在他面前坐下:“我十六岁那年,穷得要死,在街要饭,一个西域人样貌的小男孩施舍我一个红宝石坠子,他太好看了,我心狂,只是那时候不知是心动,待到知了,也已经晚了。再说那时的我,也没什么资格去接近人家。”
他的语气十分平淡,阿布勒听了却心下一动。
钱小棠十六岁那年,他该是十二岁,算了算时间,正是他刚来中原的时候,那时候明教弟子大举东进,他随师父来中原,长途跋涉,水土不服,大病一场,高烧烧得忘了好多事,可这些年他总会一个梦,梦里的他很小,一个人被裹挟在如的人里,险些被车撞死,是一个少年乞丐救了他。
可他不记得有施舍那少年乞丐什么东西,什么红宝石坠子也完全没印象。
他心里惊疑不定,看着钱小棠的眼神也变了。
钱小棠喝尽了茶,施施然上楼去了。阿布勒眼光追随着他,似乎想透过他的背影越过这么多年的时光,看看是否能跟那个少年乞丐的背影重叠上,可钱小棠已经消失在黑漆漆的楼梯口,他凝望良久,猛得一个激灵。
他与钱小棠相识十分巧合,是他在店里打碎了一套茶,被扣下来工抵债的,后来钱已还清,钱小棠说他勤快能干,不如在这里帮工,也好有个落脚的地方,他觉得这主意不错,就留下了。其实他在店里就是偶尔当值柜面,属实清闲,这才遇到了唐温酒,被勾走了心,要追随他去长安,走的时候向钱小棠请辞,钱小棠表情就很奇怪,但还是给了他三十金盘缠。
他那时候满心都是唐温酒,压没细想,只觉得钱小棠对他也太好了些。现下知这一件往事,他突然发觉,钱小棠是不知他曾经高烧忘事的。
他在试探自己是不是当时的那个西域小男孩吗?明教弟子行动皆轻巧捷,他是得有多心,才能把那套茶摔得粉粉碎?
他以前不曾细想,然而现在却疑窦丛生,想问问钱小棠,又怕是自己自作多情。如此坐立不安直到天亮,才抵挡不住困倦趴在桌上睡了。
再醒来时天已大亮,他猛得坐起,发现自己睡在房里。今天是他当值柜面,眼看着是晚了,忙穿衣洗漱,下到大堂一看,钱小棠坐在柜台里,一边算账一边揪一串翠绿的蒲桃吃。看他来了,朝边上努努嘴:“懒猫醒了,吃点东西吧。”
阿布勒十分尴尬,桌子上摆着两个芝麻糊饼并一罐羊汤,还冒着热气。他一边吃一边拿眼角去瞄钱小棠。
钱小老板还是散着一乌黑的发,披着件灰蓝底银燕的织锦绡袍,翘着躺在胡椅上,白生生的指尖拈着蒲桃,一派闲散的样子。
在阿布勒的印象里他一直都是这样,很懒,除了赚钱,对什么都不太有兴趣,事永远不紧不慢,优哉游哉,从未见他急躁发火。这也让他显得十分疏离,令人捉摸不透。阿布勒仔细想了想,认识他这些年,竟未真的了解他,所以昨晚听他提起少年往事,才吃惊非常。
正胡思乱想,忽然就听钱小棠发话了。
“老看着我什么,你今日才发觉我很好看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