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年前的,他和景元的回忆实在是太多太久远了。而景行那时太小了,只以为是父亲休假、带他旅游,开开心心地抱着新买的风筝,带冲在前面,那风筝是在宣夜大那家专门坑游客的纪念品店买的,彦卿本来不想花这个钱,他一个罗浮本地人、哪有被商坑的理?但他拗不过儿子的倔脾气——这点也是很像他,他小时候在工造司看到想要的剑,能缠着景元求一整个下午——最后还是掏了腰包。
彦卿有些不习惯曜青人对待生死的态度,也笑了笑,他不争辩,也就没有与对方深入探讨下去。
所以,他不能带景行回罗浮。
彦卿回过神来。这事他略有耳闻,因为此事在曜青尚且不严重。这艘尚武的仙舟有太多灵魂逝去在远离家乡的沙场上,于数百光年外的陌生星系中孤独徘徊,以至于他与本地出生长大的将领闲谈时,对方甚至怔愣了一瞬,才想起十王司的职责来,笑着安他:“能死在曜青本地的,十有一二都是高估了,蒋子文和祂手下不想干了?随祂的便!老子们还不稀罕去祂那报到呢!”
彦卿得保护他的小孩。景元才离开不到二十年,退位也不过一百多年,罗浮人记得前任将军模样的定然不在少数。
景行看了看他的父亲,彦卿一手拿着汤匙,里装了一只浸满汤水的包子,另一手抓着筷子,一在嘴里,半晌没动作,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样,似乎也不急着出门上班了。他提高了些声音,问:“爸爸,我们不去罗浮看看吗?妈妈也许还没走,对吧?”
而景行长大后,眉眼愈发长得像景元,这就更让彦卿不敢带他回罗浮了。景元入因果殿时,景行只是一个小小的肉芽,安静地沉睡在彦卿的子内,彦卿没告诉过景元,他给他留下了一个遗腹子;后来彦卿在曜青的产房里生下这个小小的婴儿,医助急着问他怎么填出生纸,麻药劲儿刚过,彦卿用他昏沉的大脑的思考了几秒,让医助在家长那栏只填了他自己的名字。
他想说,那时景元还是罗浮将军,在他治下的罗浮,不可能发生这般天方夜谭。
彦卿在曜青云骑担任丹歌卫副指挥使,不可擅离职守,指挥使先是好言相劝,之后见他不撞南墙不死心,又开始严词说教起来,彦卿只得说景行的妈妈、他的亡妻可能还在罗浮大街上游,他想回去看看他,顺便如果可能的话,他还想把他劝回十王司去——那个比他还小两岁的女人这才突然心,给他批了一个月的假期。
彦卿起初只是和景元闹别扭:好啊,你不让我生,我就不让你我小孩的家长!我要让你绝后!
他是不惧言蜚语的,想来景元如若还在世,说不定还会把这闲言碎语当成餐后笑话同他解闷,但是景行还是个孩子,外人会怎么议论一个近乎乱关系诞下的后代?
“好吧。”他说,“下周就去。”
和已死之人闹别扭很幼稚,但彦卿冷静下来后仔细想,庆幸他当初没脑瓜子一热、报出景元的名字。虽然两人连交杯酒都喝过了,他在外名义上仍是景元的养子,两人相恋,免不了要被人说闲话。长生种就是这点不好,一群几百岁的人亲眼目睹他穿着开裆从校场这跑到那、目睹景元端着饭盒从这追到那,几十年后突然听说他和景元睡一起去了,心里感到癔怪,实属正常反应。
这世上没人知景行是景元的孩子。
他机械地张了张口,声音从咙中一点点挤出来:“不……这太离谱了。‘故去数百年’?公司的人知他们在鬼扯什么吗……这意味着十王系统可能已经有几百年没正常工作了!这怎么可能呢?这是污蔑!那时你妈妈还是罗浮将——”
彦卿败下阵来。
这个属于他和景元的孩子既让他怀念往昔,却又提醒他:该向前看、该放下了。
一周后,彦卿和景行登上了前往罗浮的高速客运星槎。
“爸爸,你明明也很想见妈妈。你还在想她。”景行说,夹起一块腌萝卜,呱唧呱唧嚼了起来。
景行伸手将广播音量又调大了些,现在是男声在播报了:“……据公司驻联盟特派员采访报,大量故去数百年的亡魂重现各仙舟,疑为十王司第一殿王官罢工所致,其中、罗浮仙舟更是首当其冲。据当地居民反映,日落后亡魂呼啸不止,占据街巷尾,所到之,气温骤降至冰点,几乎令生者无法于夜间正常出行。本台亦已去电罗浮将军,截至目前……”
因此他也没细想,这场冥差与阎王们的叛乱,对他来说究竟意味着什么。
彦卿看见景行探究与好奇的目光,他住口了。
军队里每年几次大型酬军宴会,彦卿都会带着景行一起,倒不是为了像当年景元培养他那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