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藏虹目光迷离,却不忘定睛看向骨缥。骤雨浇透彼此,缕缕发丝如胶如漆般附着脸庞。雨水淌过骨缥的鼻尖,与酒为一,灌入口之中。
柳藏虹见蓬莱满脸猩红,匆匆掏出手帕,拭去血迹。
骨缥恢复后,便离开柳藏虹的庭院,继续投到杀人的浑水中。
柳藏虹没有问他,也没再阻拦。
怎料,柳藏虹一把夺过浸墨的愿签,骨缥未能制止,便唰唰地落笔。
怎料,柳藏虹不假思索地纵一跃。骨缥心下大惊,抓伞踊而去。
偏逢冷雨泼凉了燥热,中和下来,温度倒算持衡。这不适便自然而然地被他抛在脑后。
脚尖轻盈着地,蓬莱收伞:“回去吧。”
二人转远去。
搁笔即刻翻面:“不许偷看,由我来挂。”
“好啊!”霸刀毫不犹豫地回答。
二人离开此地,将璎珞安置家中。又就近寻了酒铺,要了两坛酒后,相继攀上檐。
霸刀旋搂住酒坛,视如珍宝地揣在怀里,全然不顾眼下安危。所幸万险之际,骨缥撑伞
使写下心愿,神佛依旧难辨字迹。
骨缥开怀大笑,引手举坛。柳藏虹心领神会,与之相碰后,仰痛饮。
柳藏虹噗嗤一声,眉眼弯弯地凝视对方。
他万万不能使朱湛一语成谶。
柳藏虹见状,也收了伞,而后饮下第一口酒水,:“我们一起。”
半坛下肚,摧肝穿,生意,烧得霸刀面红耳赤。
蓬莱见他酣醉,哑然失笑:“拿来,我代你喝。”
一瞬,骨缥觉得这样就已足够。于是收回视线,垂眸抚摸璎珞。
而柳藏虹挡在他的前,遮盖所有攻势,任由风雨打地笑着。
骨缥没有接下视线,斜眼瞥向檐外的骤雨。
风起,古榕枝叶哗哗作响,两枚祈愿签随风飘拂,仿若结伴的比翼鸟,不相分离,并翼南飞。
唯愿骨缥报仇雪恨,早日尸沉火海。
没有月朗星稀,没有春风拂面,亦没有灯火万里。唯有风潇雨晦,唯有杀人狂徒,唯有肆意而活。
柳藏虹展眼舒眉,点点。
某夜,狂风乍起,大雨倾盆,骨缥浑浴血地推开门,举目便是霸刀抱着雪貂站在门口。
柳藏虹倒未反驳,递到对方手中。骨缥撑伞,浮游升高。片刻,细绳系上古榕高枝。
骨缥不愿对方逞能,晃晃起初的半坛酒:“好啊,接住了就是你的。”话毕,随手腾空一抛,酒坛直坠而下。
骨缥倾伞替柳藏虹遮蔽,自己却迎面风雨。他是鲛人,常年困于海中。海水比雨水越发寒冷、越发刺骨,相比之下,暴雨竟是不值一提。
雨下得很大,如同复的黄河之水。又如同死去之人的血脉,应承自天而来的气势后,化作细针密刺,凿穿天幕底下所有。
眼见柳藏虹也似自己这般频频树敌,骨缥按耐不住地发了脾气,冷言冷语斥责对方不要多闲事,否则就由自己提早送其上路。
柳藏虹倒也不气,仍旧算准时辰守在灭口的门外善后。
但骨缥的手上都是血。
只是,两枚心愿相反的福签,哪枚才会应验?
除了神佛,无人知晓那夜柳藏虹落笔祈下的心愿。
霸刀勾起得逞的嘴角:“一人只限一枚,我的福缘已定数在上,剩余那枚只能归你所有。”
蓬莱难得心情舒爽,起兴思醉,边雪貂边说:“我们吃酒去。”
骨缥痛恨仇敌已到生掏心窝的地步,他又有什么资格替对方自作主张呢?快刀斩首不是反而便宜了那些畜生?
骨缥就似珍藏的一尊玉雕,不论沾上多少灰尘,不论藏有多少污垢,他都会细细去,让其现出原本的模样,再小心翼翼地供奉于怀间。
他写的是——唯愿骨缥平安无忧,今后一磊落。
醉酒的霸刀倒是言听计从,速速递上酒坛。又愣愣地盯着对方的贴上坛沿,迟缓地开口:“方才你喝了我的酒,如今也该轮到我喝你的酒……”
因此,霸刀在暗中紧随其后,每当骨缥疲力尽、几近命丧黄泉时,便蓦然现、出手相救。
蓬莱下意识收回手,不料雪貂倏地钻进他的怀里。许是随了那双红玛瑙的眼,又许是随了主人的好脾气,璎珞很快在血衣里成血球,又撒似的蹭上冰凉的掌心。
骨缥哑然失语,颤着手接过签纸,又颤着手写下心愿——
他惯例将怀中的璎珞递给对方:“风大容易着凉,让小家伙帮你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