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玛恩纳眨了眨眼。

        玛恩纳：“……”

        他凝视眼前的博士。

        “你很……嗯，善良。”博士说，“你不希望伤到无辜的人。你觉得自己没有权利决定谁是应该被埋进土里的。所以被埋进土里的会是你，玛恩纳。没有战斗是不血的，当我们谈论历史时，每个人都是斗士。”

        “我说过我会帮你。你说你不需要――不好意思，我没有和你商量的打算。我会让你看到，玛恩纳。所以收起你的质疑，我带你去看看，普通人能到什么。”

        “怎么就有生之年了……我以为您想说大型叛乱。但是，其实卡西米尔的历史上，我们镇压了所有的叛乱――”

        那些田间地耕作的人们没有任何错，他们不该是牺牲品。那些怀抱梦想的骑士同样没有错，他们不该白白送命。为保家卫国血是骑士的责任，除此之外，不该有无意义的牺牲。

        “听起来好像没有。”博士耸肩，“但这是我需要告诉你的全区别了，玛恩纳。你总是觉得普通人不是战士。他们当然不是职业上的战士，但这个世界上真正有力的从来都只有一个最普通的愿望――人们想好好活着，过上好日子。”

        “然后他们就会被战火吞没。”

        比起有没有勇气，他更想知为什么刚才还在说“不就是换一群人”的博士突然又把矛对准了他们。

        不应当这样。

        “你想过你不是天吗？你想过天的血统与其他血统完全一致吗？你想过所谓的靠血缘的最上层，也不过和你、和所有人一致吗？……在这有各种种族的世界说这个真麻烦啊。”博士又叹了口气，“你们先天条件差太多了。要说纯粹的平等，至少现在这一步依旧是无稽之谈……但是，玛恩纳，哪怕是你那仅存在于脑海里的‘正义’里，有‘这个世界上其实不存在什么贵族’这一条吗？”

        “然后他们就会在战火中集结，”博士轻声，“他们整合。他们掀起运动。他们发出声音――不仅是感染者的声音。他们保卫自己的家园。终有一日，卡西米尔会想起，任何庞大的国家与复杂的机构，最初也不过是一群想要向着水草丰美之地行进的跋涉之。”

        玛恩纳后背一冷。他猛地后撤，抓住剑柄，下意识要启动源石技艺――然后，他意识到面前依旧只有博士。

        “那时候没有罗德岛。”

        博士抬看着他。

“你努个鬼，你个公子哥。”博士嗤笑一声，“你到现在有勇气把整个卡西米尔上层列为战斗对象吗？”

        “有区别吗？”

        他听不懂。他很努力，但他没听懂博士想说的是什么。博士好像在思考一些这片大地上尚未出现的东西，那东西也许很简单，但划时代到玛恩纳不可能靠自己想到。

        “人会为了自己的方向战斗。你说没人能决定谁去死，那很好，要么所有人都不决定，然后世界和命运作主；要么就所有人一起决定，斗争出一个新时代来。”

        而博士也凝视他。对上那双眼睛，他就难以抬手。

        也许存在过。他能逐渐意识到这种事――种族不是判断人的依据，血统不能决定人的命运，高高在上的临光与街边小贩并没有什么作为人的差别。在他还是个意气风发的年轻人时，他以为有些人太过懦弱，才会只是平民、是弱者、是被压榨的对象；当他明白什么是无能为力，他才忽然想到，那些曾被他越过的人不是懦弱，他们只是没有抵御风险的资本。游侠和群众之间差的不是某种神、某个品质、某些能让他在神上越过他人的东西――当然，这些东西是差的。只是，他们相差这些，不是因为他优秀，而是因为他从出生开始就有远胜于那些人的教育与资源。

        “不要急。”博士转走向门口，“卡西米尔会变的。甚至不需要你去找那条路，玛恩纳――我说了。没有人能决定，所以所有人一起决定。人们会将剑指向他们认为应该指的方向，你有生之年看得到的。”

        但知又能如何。知并不能改变差距，平民依旧是平民，不懂得如何挥剑，随便就会被砍杀殆尽的、需要保护的人。

        “他们拥有力量，但他们缺乏组织。他们缺少凝聚他们的思想，缺少能振臂高呼的‘王’。我其实不想用王这个词，但现在的你们无法理解这之外的义。……人民会拥新的王，因为他们是人民，而非因为他是王。”

        玛恩纳皱眉望着博士。

        这种时候，才会忽然想起，博士其实也不会挥剑。对他而言，那双手柔弱到转瞬之间便能折断，包括那颗脑袋也随时能取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