罔治。

        草长莺飞的初春，黑帝暴薨。

        辰荣朝廷一片混乱之际，黄帝出山，令王姬长公主监国，开启了牝鸡司晨的历史。

        王姬长公主以女子之挑战大统，倒行逆施，建制震动，有势力的藩王们蠢蠢动，意图割据自拥。

        朝野一片低迷之际，王姬亲率勤王大军讨伐叛党，阵前诛杀投敌之将，一只穿云箭折下对面军旗，士气大振，王军凯旋而归。

        回朝之后，王姬威望愈盛，铁血手腕洗肃黑帝的旧日班底。至此之后，文臣武将人人侧目，朝议在明面上平息了下去，暗地里的反叛却从未停息。

        内战频仍，持续了数十年之久，人称冬雷之变。

        红皇帝问鼎的路血雨腥风，常被后世诟病最毒妇人之心。也有史家争鸣，说红黑二帝执政风格相近，很明显都受到高辛俊帝的影响，不应该贬一捧一。

        这些都是后话了。

        世人如何臧否人物，暂且按下不表。彼时还是天启元年，红皇帝登基的前夕。

        “王姬！你看我发现什么了...”秀美的廷女官挑起珠帘，语气中带着欢欣雀跃。

        屋中正坐的绝色美人转过来，眉如远山芙蓉，目若波秋水，金光闪闪的曳地长袍照映出满室辉光。

        小夭淡淡一撇，珊瑚猛地拍了脑袋：“我这脑子...还是转不过来..是陛下。以后该叫您陛下了！”说话间满面喜色，笑意盈盈。

        “怎么了？”

        珊瑚手腕微翻，手心一朵垂丝海棠艳滴：“您看！这是新开的。昨夜中乍寒还，婢早上一看，开了满满一盆。这是是好兆啊，陛下！”

        “是好兆。”

        小夭笑点。

        叛党纵火烧山，大镜湖畔的海棠花林也被殃及池鱼，从大火中抢出来的树都被烧成焦碳，请来的木灵高手怎么也救不活。养了许久，一直病怏怏的，却挑了这样的良辰吉日焕发生机，怎能不是喜事一桩。

        小夭轻抚着柔的花，颇有些睹物思人。

        挑起的珠帘又进一和煦的香风。小夭一瞧，冷不丁竟是俊帝站在门口，轻衣简从，神矍铄：“爹爹！什么风把您来了。”

        “怎么了，不欢迎爹爹啊？”小夭往门外瞧。俊帝调侃地说：“人刚刚通报过了，是你盯着那花走神。”

        小夭秀眼一翻，把梳洗的丫鬟们统统遣走：“下去吧，爷儿俩要说会话。”说罢自己转了个，对着镜子试贴花钿，显得很忙的样子，把她爹爹晾在那里。

        “爹爹一来就取笑我。”

        “听礼官说，大日子那天你想要穿这件？”俊帝捡起散曳在地面的裙裾，掌心摩挲了一下。珠宝、绣工、用料...全是绝的打造，已经不止是奢靡，而是无所不用其极，正经的皇家御用都要拍不及。

        最夺目的是惊艳绝的审美。

        玲琅彩宝削薄成蝉翼般的一片，隐在奇异，暗室不显，光线一照，五彩缤纷，如仙人的羽衣凭空天降。可惜太美艳了，穿在贵女上是争奇斗艳，穿在新帝上就不庄重了。

        一国之君，需要的是权力，是威慑，而不是不和时宜的别感。

        “爹爹不是那些陈腐守旧的礼官，也知这一件肯定不符合吉服的形制。你是还没登位，就想验一把被群臣弹劾的感觉了？”

        “您也来劝我。”小夭嗔：“已经派人去改了。披领、朝冠、绶带，这些地方改一改，大差不差就行。”

        “你铁了心要穿这件？”俊帝忍不住心起来：“留到平日里穿，不会有人说什么。小夭，你是女人，礼法上更要小心，都在等着挑你的错呢。”

        小夭柳眉微挑：“我今天顺了他们的心了，他们就不挑错了？”

        “真依了旧制，把皇家的织造府都翻过来也没有女人能穿的朝服。父王。正因为我是女人，我才要昭告天下，休想拿祖宗之法拘束我。法典和制式都是好东西，能成人也能败人，就更要为我所用。我可不需要一个不听话的司礼监。”

        这些日子，因为黄帝放了手，不再在帘后大金刀地坐镇，紫金殿里大儒辩经，清侃谈，想出各种由来刺挠人，可是热闹地很。

        俊帝想起自己登位时文武百官的轮番死谏，什么“得国不正，必遭其殃”。大兴殿的攀龙上三天两就要撞得破血，这些痛现在想起来都要把人烦死，于是忍俊不禁：“确实如此，哎！罢了罢了。”

        昏君不昏君的，不到盖棺定论那天，大权在握，随人嘴说去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