争执和喧闹,穿过那些遥远的路途,一直望到张仲景眼底去。
“早。”他说。
华佗一夜未睡,就是为了这一刻,他甚至有些为仍然神抖擞的自己感到骄傲了。
他对凡事都大大咧咧,唯独对张仲景的疏远风声鹤唳,他从察觉到张仲景的躲避与谨慎之后,肉眼可察地意识到对方离自己越来越远,不是在房内看医书就是躲着自己走,漫长的一个白日里所见不过寥寥几面。
昨日他以为也是如此,于是便自行出门了,然而回来的时候仍然未见张仲景出来,按理以往就算看医书,也该有些动静,可是他们的院落内一切都和自己出门前别无二致,就好似空无一人。
他急匆匆敲开门去,却发现张仲景仍然卧在榻上熟睡,便喊醒了人,对方却还是那副闷不吭声的模样,他当时就有些心浮气躁,尤其是在想要抬起他手来把脉之时,却见上面的累累红痕——他当时几乎脱口而出:你到底和谁在鬼混,把自己搞成这副样子?
但他没有说,恰如其分地止住了,他有些怕张仲景撇过去说与你无关。张仲景实际上从未这样同他说过,他却在心里预演了几千次,想一次就痛一次,如果真的发生了,他不知自己会如何。
因此他只是问对方,肯不肯让他一起睡,那期冀已经很低了,因而他并不惧怕拒绝。
可是当张仲景几乎没有经过思考就干脆地拒绝时他还是觉得心被绵密的针扎了一圈,强作镇定才艰难走出门去。他深呼几次,还是昏转向,四肢失了力气一般动弹不得,麻木地跟随着本能事。
他不知自己有如此嫉恨在张仲景边出现的其他人,腔中好像烧着一团火,烧灭了灰烬里尽写着一行字:怎么就不能是我?
他不明白还有谁能比自己与张仲景更亲密,他们或许曾经是玩伴,曾经是好友,如今华佗意识到他们是渴望与被渴望的关系,他只想一遍遍亲吻对方,直到对方无法再将视线放在任何人上,不再给任何人靠近他的机会。
他是这样想的,最终也如此了。即使张仲景白天拒绝了他睡在一起的提议,他仍然在床上辗转反侧后翻下了床,摸进了张仲景房里去,无视了他慞惶的反应,躺进了他的床。
华佗不能够再次被拒绝了,于是他乞求张仲景,无论如何都给他机会,为数不多的,仅有的机会。
他看着张仲景的肢在他怀里放松下来时才,臂膀才松开,低下去仔细地打量对方安详的睡脸。他以前常常觉得张仲景与他抬不见低见,这张脸早就看腻了,因为已经刻进了每一块嶙峋的骨中。
这时再看,心中竟然觉出几分陌生和眷恋,好像许久没有见过一样,事实上他也的确很久没有靠得这般近地看过了,张仲景的眉眼在他眼中从寡淡变得俊秀,微颤的睫泛着浅金色,颊边的小痣嵌在他白玉一般的肤上,却好像雪山上伫着的一点雪松,不减风采只添意境。
他抚过张仲景的脸颊,慢慢理好他散落的碎发,眸光黑沉沉地闪烁,望了许久,才托着他的后脑送上一个笨拙的吻,他试探着贴上张仲景柔的两,缓慢地摩挲着,因为动作太轻因此时而分开,他嘴,复又覆上去。
这是一个没有其他意味的吻,只在偶尔华佗着对方小巧的珠,在口间细细品味。
他很糊地低声说喜欢,这是他印象里自己的第一个吻,就像是在亲吻观音的足尖一般小心翼翼而虔诚。
吻毕,他便一直望着张仲景的面庞,时而竖起耳朵听着窗外的风草动,总觉得要有人闯进来打扰,风一过,他便伸手去够放在床角的斧,心想着不谁进来他都得教训一番。
好在一夜无事,他就这样紧盯着张仲景直到天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