满月的光辉柔和明亮,将谢云膝上的剑光显得明明白白。
谢云扫了一眼,确实是江湖人士将山匪送官后官府给出的凭证。
当时他推开门,门内灰尘漫天,屋梁都有些腐烂,看上去落败得很。如今木屋里已有了不少东西,衣裳药物、刀兵暗、铜钱金银,都被裹成一个个鼓鼓的包袱。
【二】
让谢云犹疑的,反而是整个纯阳最妥帖沉稳的弟子,掌门次徒李忘生。
谢云按按眉心,对师弟迟迟而来的少年心有些发愁。
李忘生模样乖顺:“先前听说山下好像有些乱,我下山去看了看。”说着,他还将手里的东西递给谢云。
朝廷与江湖一向没多少往来,是以山上弟子仍旧一派祥和,山下却有了些风雨来的气息,路人行商都少了许多。
李忘生整理好今日购置的物品,锁好房门,又坐上牛车往回走。
“你若只想活命,哪里去不得?天下这么大,我不信他们真能一寸寸掘地三尺!”
想到这里,李忘生角勾了勾,出一个淡淡的笑。
谢云今日又扑了个空。
不知过了多久,在黑暗中,说话声已完全消失。
谢云没说话,过了会儿,他又问:“可受伤了?”
谢云最近难得没有下山。
若是有仇家,谢云自然会亲自解决;若说风事,也和谢云挨不上边;若同江湖有关,这位高门首徒更不怕别人。
“那你也不能用那些腌臜手段瞒我骗我!”
若能保师兄不必背井离乡、不受万夫所指,无论让他什么都可以。
“可你伤了吕宾!纯阳也在追杀你!中原武林都会替朝廷盯着我们,我们只能往东瀛去!”
他有些疲倦地靠在车架上,和平日里温清和的剑客模样全然不同。再如何天资绝艳的人,在长时间的心理压力和日日劳心劳力中也会变得憔悴。更何况,李忘生自认资质不过平平。
快了,这落脚点今日算是安排妥当,只要等他替师兄救出李重茂,再将人送到东瀛,他就能到师父师兄面前请罪,说清整件事了。
在梦的最后,李忘生只听见一声长长的叹息。
“对不起,云大哥……你伤得不轻,我们一去东瀛更有活路啊!我们一起走不好吗?”
下去……”
李忘生的脚刚往后退了半步,谢云冷淡的声音便传来:“跑什么?”
李忘生今日将要的事终于完,又回了意识里最安全的纯阳,心中一直绷着的一弦刚放松下来没多久,一推开院门便瞧见了正守株待兔的师兄,不由得被惊吓住了。
这条小路上又有岔路,有时本地人都会走错,李忘生也不怕,引着老牛往深去。如此走了一个半时辰,牛车停在了一座在深山中不该出现的老旧木屋前。
门派内弟子下山并不少见,有的是游历,有的是门内任务。但谢云了解李忘生的近况,更了解他这个人。
但谢云想,师父也把自己想得太无用了。
谢云轻哼一声,懒得搭理李忘生敷衍的谎言。他依旧着剑,问:“最近在什么?”
李忘生下了牛车,将车上新购置的物件搬进木屋。
船上静得可怕,海浪沉默地扑打在船上,溅起的海水洒进甲板,浸凉了李忘生的鞋袜。
李忘生定了定神,敛眉垂眼:“没跑。”
这木屋应当是山上猎人曾经居所,李忘生寻了许久,才找到这么一。
“李重茂!”
李忘生望向树林深,那里有他最纯粹的希冀。
到了路边有一条草泥小路的岔口时,李忘生扯了扯缰绳,老牛就抬着蹄子踢踢踏踏地往小路上去了。
李忘生浑颤抖,强烈的痛苦让他痛难耐。
从五日前开始,李忘生就常常下山。
他是最闲不住的子,吕宾曾笑言,若谢云哪一日不往外面跑了,那定然是他在外惹了解决不了的大麻烦。
李忘生换了寻常布衣,一半旧斗笠,架着牛车走在空无一人的官上。
对话还在继续,但李忘生已经听不清他们在说什么了。
李忘生最近并没有什么要事,师父没有吩咐,他也没接任务。每日早出晚归找不到人影,偶尔看见谢云,李忘生还一副避让的模样,虽然看上去很自然,但谢云并非随意就能糊弄过去的人。
他抓着缰绳的手心里,梦中掐破的伤口已结上一层痂。
李忘生先前就有些奇怪,好似有心事一般,于是谢云专门给他带了不少喜欢的东西,那日也确实感觉师弟像是放下了什么。但第二天谢云再去看他,却人去房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