乍nuan还寒的秋天将小雨倏然推来了,雨水浇灌掉夏日里最后一丝残存的热度,谢云liu觉得这正如某种隐晦模糊的谶言。它预兆着秋天终于猛烈且不可抗拒地来临,这一年的大半时日也因此一去不返。常言总dao多事之秋,照谢云liu来看,那些与秋天相关的好诗句果然全都是谎言。
比起华山,翁洲的秋天其实已能称得上是十分养人,此地经年气候温和shirun,日光又和煦缱绻,一年到tou几乎不间断地盛产些某人最爱吃的鱼虾蟹贝,即便眼下六月黄方下市不久,那也只是暂时的。今年又格外的风调雨顺,前几日他曾与人一同去云宽村看过那些沉甸甸的稻穗,阳光下gungun稻浪层层叠叠闪着饱满的金色光辉,想来过些时日定然收成极好。
过去有相当长一段时日,谢云liu孤shen在外颠沛liu离,正如秋萍随波飘dang一般,自shen安危都尚且难保,他从未想过有一天自己也会生出闲情逸致去关怀普天之下的芸芸众生,甚至真正开始cao2心起民计民生来。想来这或许全因为他已活得太久,而上了年纪的人总归会有些迂腐陈旧的心ruan。刀宗的这位宗主虽未像某位掌教那样羽化登仙,如今却也算是以武合dao得以参破生死,而他此刻一动不动地静立于这无边雨色之中,从这象征了丰收的季节里所能感受到的却唯有一种萧瑟,仿佛只有这萧瑟才是唯一的真实。
他独自待在这寰宇殿中,已经痴淋了好一会儿雨。秋雨xing寒,谢云liu却并不在意这个。其实这绵绵如针的细雨连他的外袍也无法淋得彻底,却不知为何仿佛能穿过层叠的衣料似的,直直地坠落在他的心中,反倒将他的dao心浸得shi透,亦令他惆怅忧虑的情绪更添几分。
雨丝缠绵,雾气蒙蒙,他这厢正可谓是愁chang百结思绪万千,撑着素面油纸伞的一dao模糊shen影忽然出现在寰宇殿正门之外,原来是李忘生正慢悠悠地拾级而上,款款朝他走了过来。伞沿上的雨水朝两边hua过去,李忘生与他对上视线,见谢云liu也正在看自己,便抿起chun朝他微微笑了一下。
李忘生那张面孔依然停留在十多岁时的年轻模样,正当那种一掐就能掐出水来的年纪,一下子将谢云liu衬得更成熟了些。哪怕谢云liu其实不那么想承认,但那确实是李忘生参照了他心中所愿而特意维系的容貌。他之所以有此念想,也绝非是他还在痴心妄想,仍然贪图李忘生的青春少艾想将之独占,仅仅因为他并不知晓李忘生在二十岁、三十岁、四十岁时都是些什么模样罢了,而若是让外人发觉刀宗宗主为了一己之私竟然强留一介国教掌门于此,又的确极容易引起轩然大波。事到如今谢云liu已不愿再为他与李忘生之间的事同旁人起些无谓的冲突。
当下整个刀宗中曾经见过李忘生少年时这副模样的人早在多年前就已无辜横死在寇岛,李忘生这么化形便可避去许多不必要的麻烦。尽guan谢云liu也可为自己幻出更年轻时的相貌,他却从未在此事上多费过些许心思,无法是已经吃准了李忘生不会再离开他。何况,他才刚一想到李忘生,对方恰好就这么不动声色地行至他的shen旁,甚至有意无意地只撑了一把伞,这又何尝不是一种心有灵犀,萦绕在谢云liu心tou的那gu无名郁气总算多少因此消解了几分。
伞不算大,雨还未歇,两人若是共用一把伞,就只能肩膀挨着肩膀,亲密无间地并行。谢云liu心中熨帖,但面上不显,只是接过纸伞,低声要李忘生搭上他的手臂。李忘生十分听话,伸出一双手将谢云liu的半边胳膊缠住了,这才微微侧过脸看向他,有些好奇地询问dao:“师兄,你方才在想什么?怎么想得如此入神,连落雨了也不晓得。”
这一声“师兄”落在谢云liu耳中,听起来真是分外的婉转温柔情意绵绵,谢云liu一时有些恍惚,愣了愣才答dao:“在想你。”
他想这不能算骗人,因为自己方才的确在想李忘生。
李忘生莞尔一笑,lou出一点欢喜的神情:“师兄明知我就在近旁,却还故意说这些取笑我。”
谢云liu多年前便已华发满tou,眼下当然不好再学那愣tou青一般厚颜无耻的zuo派,腆着脸liu水似的说些花言巧语去讨师弟的欢心。他不着痕迹地用肩tou轻轻去碰了下李忘生的肩膀,才沉声dao:“我说的是实话。”
李忘生还是情状乖顺而亲密地牢牢挽着他的胳膊,将自己的shenti朝谢云liushen上贴得更紧了些,没有反驳他,也没有应和他,只把chun角微微向上翘起,lou出一个极为甜run好看的笑容给他的师兄瞧。
谢云liu忽然摸不准李忘生是否其实早已看破了自己的心思,心tou正在一阵发虚,就听对方轻声dao:“我也在想师兄,所以,便过来了。”
过去,李忘生的坦诚总是十分难得一见,起先是少年时的心意懵懂难言,即使情动羞涩也总是一副yu言又止的木讷模样,后来又碍于谢云liushen上那种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冰霜态度,他几乎从不在谢云liu面前表lou心迹。如今的李忘生倒是比从前直白坦dang了许多,往往想到什么便直说了。相较于让人不断猜测心意,谢云liu倒的确更喜欢对方如今这种转变。他已平白无故比寻常人多活了这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