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能尽兴,这一生无疑于是一种虚度。须知法自然,弱肉强食本就是万物生存之,一条蛇去吞吃肉食实属天经地义,合该顺其自然,不多加拘束,而它竟会因为所谓的灵识而饱受自我良心的谴责,宁愿断送自己一条命也要违背本心,那么它修的是什么,求的是什么缘?实在迂腐可笑极了。
谢云一边不以为然,一边继续看下去,这一眼顿时看得他骇笑不已。只见那白蛇昏睡时依然饿得腹中止不住地不断抽搐,在那强烈饥饿本能的驱使下,朦胧中它不知不觉住了一段抽动着的活物,心满意足地起来。谢云看得清楚,它咬住的那物件分明是它自己的尾巴尖!谢云不免心生怨怼,埋怨为什么李忘生连这份自噬肉的遭遇也非要他一并感受了,他生而为人,不是为了验这种稽可笑的戏码才活着的。
他现在口不能言,有苦说不出,与这条蛇在同一副里辛苦等待了好一阵,就在谢云的意识也即将涣散之时,白蛇的视野之中终于有了一星半点的光亮。但那光亮朦朦胧胧如梦似幻的,并不多么清晰,谢云看不真切,正在一雾水,伴随着白蛇意识的逐渐清醒,谢云的眼前总算也逐渐清明了一些。此时他才经由蛇的感受到一种类似于老旧柔布料的感,约莫是什么贴衣物。蛇天生嗅觉灵,很快闻出这衣物上沾染了些男子的气味,连带着谢云也警醒了许多。待到这白蛇彻底睁开眼睛探出去,谢云这才顺着它的视线看清这衣物主人的长相,不禁大吃一惊。
年轻的男人姿,青春矫健,虽然一张糙的斗笠挡住了些许光线,肤色也稍稍偏黑,但谢云决不会看错,少年的那张脸分明是他自己舞勺之年的那副模样。这究竟是蛇的前世,还是他的前世?谢云此刻难掩心中错愕,若非还困于蛇之内,他即刻便要把那李忘生揪过来问一回了。他忽然有了一种古怪的感觉,不是李忘生侵入了他谢云的神,而是李忘生主动放谢云进来侵入了他自己。
借由白蛇的这一双眼,谢云仔仔细细地又打量了一回眼前的少年,白蛇还在懵懂地四闻嗅,他也因此跟着闻到了对方上隐约混了些木味。白蛇的眼看见少年手持一把小斧,又察觉到对方衣物中夹杂着不少木的碎屑,谢云便由此推断这少年大约是以砍樵为生的,因此才有机缘在山中的雪地里捡到这条白蛇,甚至好心将它捂在自己温的膛上护着它,将它带下山脱离了险境。
谢云心想这不就是传在田间地专门说给小孩儿听的那种启蒙故事,他如今便在农夫与蛇的寓言中客串了一回那条坏蛇,是个命中注定未来要反咬农夫一口的忘恩负义之辈。
蛇族天生温偏低,为了顺应环境,天然便无师自通了如何去调节温。在这隆冬时节忽然让它遇见这种程度的温,实在应该令蛇大惊失色惴惴不安。然而白蛇状似乖巧地蜷在少年口听了一会他的心,不知不觉间又睡了过去,并不懂得这背后是何等深刻的寓意。
回到家中,少年前脚才刚跨进门,后脚便赶紧去烧起一锅热水。少年摸了摸正在他怀中睡得香甜的那条蛇,还是冷冰冰的,似乎总也捂不热。他想了想,在灶台近旁坐下来烤了一会儿火,不时往里面添上几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