及站定,高启强眼微抬,平淡的眼神将他定在半米外。“你想好了?”年长者没没尾地问。朱朝阳愣了愣,随即点:“我想好了,所以才来的。”
“那就来吧。”高启强随手把烟捻灭在手边的烟灰缸里,起进屋,:“手洗干净,过来帮我饭。”
高叔叔确实是过鱼贩的,小臂长的鲛拿刀背拍晕剐鳞剖腹,动作干净利索。朱朝阳在旁边帮着洗米,脑中从未预设过高启强给他洗手作羹汤的场面,一时眼睛发直,都忘了趁机参观屋子。待饭菜出锅,才来得及举目张望一圈屋内陈设,将将看清佛龛前供着的遗照,就被高启强拍了后脑勺。
“这边太热,上楼去。”长辈的言简意赅,也不帮忙端菜,直接带路去了。
京海白天也下过雨,这会儿风清月朗,夏夜里难得凉爽。两人天而坐,朱朝阳到底是小辈,不想抢先动筷,但见高启强一副胃口欠乏的表情,忍不住:“高叔叔,你要是不吃的话,这顿饭看起来就好像我的断饭一样。”
“你他妈说什么胡话。”高启强让他气笑了,拿筷子尾巴敲小孩儿的,不过姑且没再放下,顺势夹了菜。
断饭当然是玩笑话,可朱朝阳内心也确实不如表现出的轻松。高叔叔饭给他,应当是某种殊荣,加之又肯带他来故居坐坐,是拿他当自己人的征兆,换去年今日的自己,必定欣喜若狂。如今冲动退去,他知从此前路艰险仍然一脚踏入无法回,确确实实在犯傻。
但高叔叔既然给他决定权,他也要恣意一回。
餐饭饱腹,高启强一指桌上茶饼与茶,使唤小孩儿去泡茶。朱朝阳哎一声,起忙东忙西,又在意碗筷何时收起才得,问起自己用不用先去把碗洗了。
“急什么,有你收拾的时候。”高启强乜他一眼,分明是自己先差使对方,又嫌少年的影晃得他心烦意乱,指节敲桌:“你坐下。”
“阳阳啊,”等朱朝阳乖乖坐好了,大人垂眼思忖着,缓缓开口:“你亲生父亲能给你的东西,我给你不了你。我能为你到的,只有这样。”
朱朝阳愣了愣,随即了然这顿晚餐的义,心口不由发热。“没关系的。高叔叔要是觉得不够,可以多几次给我吃。反正我毕业之后也打算跟着您,来日方长呢。”
“不是考公么?”高启强眉梢微抬,“你怎么想一出是一出呢。”
“我那时候觉得,被您那样特殊关爱,拿前程来换也是应该的,但其实心里总想有退路,想着您万一……我也不至于无法脱。”他不愿说出“被捕”一类的字眼,不是怕高启强听了不悦,而是如今心有惦念,不想让一句乌鸦嘴给对方沾上晦气。“但现在,我改变主意了。”
大人听罢,只觉得小孩儿难得如此坦率,不该与他一般见识,只问:“那原因呢?”
那原因呢。来京海之前,朱朝阳也曾扪心自问,却始终无法得出确切的答案。
可能是想通了,他终究无法把高叔叔当父亲,没办法无私地爱对方,像去爱一个不可玷污的死人。但他仍要对高启强交付真心,否则世界于他而言全无意义,他会永远被困在自己的十三岁,再也无法长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