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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银霜满树到云散雪停,从朝阳东升到月上梢tou,李忘生没有等来自己的师兄,只等来了朝廷的诏书。
他跪坐在蒲团上,双手交缠于袖摆下,面色竟异常平静。
吕dong宾背手而立,望着shen侧一chu1轻晃的烛火出神。
片刻沉默后,李忘生开口dao:“即便是死,忘生也不会留师兄一人的。”
闻言,吕dong宾一向稳重的shen躯竟似晃了晃――但那晃动太不明显,只有盯着他映在地面上的影子,才能清晰地看到。他的手无意识地摩挲着腰侧佩剑,沉yindao:“为师不会让你们任何一个死。”
李忘生仍是面无波澜dao:“此事虽是师兄鲁莽了,可其中也有忘生的错。若不是忘生与师兄起了争执,没能好好认错、安抚他,也不会……徒儿不孝,竟给师父、给纯阳带来如此困境。”
一边说着,一边朝着师父缓缓俯shen伏地:“――徒儿自知难辞其咎,愿以此shen消罪。”
这寥寥几句话说完,人也并未起shen,继续以这无言的执着挟师父答应。
吕dong宾双目微睁。他虽一向对这徒儿温和宽容,此刻语气却也不由严厉了起来:“胡闹。有为师在,哪里需要你挡在前面。你须知dao,你师父只是避世,却不曾畏世。”
李忘生还未动作,便觉得双臂被温热手掌握住,人已被师父扶了起来。
近些年吕dong宾时常闭关参悟,他们师兄弟间虽并不多言,却也知dao师父眼见就要窥破天机、飞升为圣了,也正因此,这一众徒弟每每都格外珍视能与师父相chu1的日子。而他与师兄,又与三师弟及其他弟子不同,他二人自小跟随吕dong宾,从年幼到成人,早已亲如父子。
现下师父弯腰扶他,他只是对上了师父慈爱的视线,就觉得久抑的情绪即将pen发。
这些年来,师兄即使调pi捣dan,也从未不告而别过。因而这是他第一次没有任何托底就悄然离去,让自己如此兵荒ma乱、寝食难安,短短几日,竟好似时光被拉长了数百倍般漫长难捱。从最初的拼命安抚自己,到后来的整日枯坐,脑海中游思着二人一幕幕的回忆,最后戛然停在那日的争吵――他后悔了,他无比的后悔,自己那日的一言一行――他应当好好dao歉,更加感同shen受地去安抚,再不然,再不然,还不如干脆下定决心同他一起承担,告诉他,不论他要zuo什么,自己都会陪在他shen边……
他搭上师父双臂,一双杏眼写满悔恨:“忘生心xiong狭隘,竟不顾师兄的感受,说出那般无情的话,无怪乎bi1得师兄不告而别。想必他……已对忘生失望至极。不过,前日忘生已给家中修急信一封,请求亲眷相助纯阳……师父,师兄至今不知所踪,忘生不能再连您都……
吕dong宾微震,诧dao:“你长安家中,竟能相助?”
李忘生随着师父站起shen来,点点toudao:“家父……之前就曾写信给徒儿,其中han蓄提到些渊源,嘱咐若遇难解之结,可向他坦言,他可一同分忧。眼下神策军已在山门集结,忘生一会儿就自己去见他们,多少也是朝廷亲封的真人,有这个名号,即便被带去殿前,也是能交代得了的,忘生求您,在山上等师兄回来,替忘生表个歉意……”
见吕dong宾正待反驳他,他又想到了什么,苍白面容隐隐透出薄红,急急开口续dao:“何况,他、他是我的dao侣,他的事便是我的事,他犯了错,也理应是我替他承担……”
吕dong宾听了他这一长串的话,却面色一松,有些无奈地摇tou笑dao:“傻孩子。”
李忘生杏眼圆睁,正要开口,他又拍拍徒弟的肩,继续dao:“为师知dao,你是想保护为师,得徒儿如此,是为师的福气,也是纯阳的福气。可你还是个孩子,如何懂得与上位者斡旋?”
李忘生犹疑dao:“我自当全力承担……”
话未说完,就被吕dong宾打断:“诚意不足,水分太大,只会让朝廷更加震怒,到时何止是为师,纯阳上上下下,都要遭殃。忘生,你不必过分自责,此事是为师自以为是,你只是照我授意zuo事罢了,你师兄冲动行事,更与你无关。况兹事ti大,除了我出面,无人可解。况且神策在前,早已蠢蠢yu动,纯阳还要指望你来主持大局。”
李忘生还待开口,吕dong宾又截住他的话tou:“事已至此,总要有人承担,可不能为了一个人,让纯阳众多弟子受苦。”
李忘生垂眸沉默片刻,终于接受了现实,认命地答dao:“师父说得对,为今之计,也只有如此。弟子这就去找师兄……”
话音未落,只听门外传来啪嗒一声,接着便是匆忙远去的脚步声。
吕dong宾脸色一变,快步推门而出,只见幽暗天色间一dao黑影闪过,已朝远chu1跃去,于是他匆匆施展逍遥游,飞shen前去拦截。
这边李忘生犹自神魂未定,方才他与师父二人所言,一旦被披lou,那便是犯了违逆朝廷、冒犯天颜之大罪,此刻心中如翻江倒海般慌乱,平复了几个吐息才勉强压下慌张,跟着追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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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师父!”
华山山脉众多,加之刚从烛火明晰的屋内投入暗沉夜色中,夜路难以看清,李忘生追上二人的时候,只见得那熟悉的shen影回shen一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