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他听到亲如一家的师父和师弟竟在讨论要交出他时――

        剑招连绵，剑气滔天，铿锵相击，再无游刃有余的追逐与戏弄，仅余冰冷恨意。

        吕宾又咳出口血，朝他挥挥手，压着痛楚叮嘱：“快，先拦住他。别我，方才已有人听到动静了！”

        他心下一震，大声喊：“师兄！”

        战至酣时，两人眨眼间便已互喂数十剑招，白雪乱舞，袖摆翩飞，只是一个不留意，李忘生的剑便被击飞，连带着腰间的玉佩也被一剑削去，落在雪中。

        ――我终究成了一颗弃子，什么十几年的感情，原来涉及到利益的时候，是那样脆弱……

        先前躲避追兵时，他上已受了几伤，然而一路本无暇好好理伤口，人本就是强撑着，方才又受了惊吓，慌忙之间调出全真气朝师父拍出一掌，如今内真气紊乱，只觉得眼前阵阵发黑，浑都像被刀割般剧烈疼痛。

        李忘生只觉腔阵阵发痛，他功力不及师兄，即便师兄有伤在，他也无法战胜师兄，方才强调动真气勉强接招，现下丹田虚空，气力不济，能够站立不倒已是极限，如今又被师兄如此反问，一时间苦涩至极，轻声：“为何非要选？师兄为何一定要与纯阳站在对立面，你与我，与师父，与纯阳，本就是一

        李忘生被推出一步，紧咬着下望向师父，回压着怒气：“他竟敢伤您！”

        谢云似是笑出了中闷气，脸色好了许多，月色映照下眸光闪烁，竟如鬼魅般多情又冷漠：“我谢云此生重情重义，却栽在了一个无情无义的小人手上。只是师弟倒也不必牺牲至此，几次屈居人下、婉转承欢，想必多少也心有不甘吧？其实，你只消一句话，你想要的，师兄哪里会不给呢？可怜你苦心经营，这些日子，心里一定直犯恶心吧？可谢云也不会一直傻下去，你想哄我回去，再将我交给朝廷，这算盘怕是要打空了。”

，竟把即将抓到他的师父连连震退几步，单膝跪倒在地上，呕出一口鲜血。

        果见那人被他一声大喝惊住，停在原地不敢动弹，只低声下气地同他：“师兄，你跟我回去吧，我知错了，我们一起想办法，我真的知错了……”

        谢云仿佛被人掐住了咽，忍着剧烈的痛盯了他半晌，才呼出一口气，惨笑：“师弟，你当真是懂我。你是看准了我受不住你这示弱姿态，一定会跟你回去吧。”

        李忘生这才来得及好好看他，只见他上脏污破乱，发丝凌乱，额上还有干涸的血迹，惊：“你――”

        吕宾却一掌抚，一掌将他推出，边咳边：“追！”

        李忘生大惊失色，已然顾不得拦住师兄，着急地猛一提气冲过去，落在师父旁，扶住摇摇坠的躯。

        谢云却突然哈哈大笑，笑得上气不接下气，那声音说是在笑，却像在哭般带着绝望，十分怪异。李忘生听得骨悚然，生生打了个寒颤，轻声：“师兄……”

        谢云早已知他追来，摇晃着扶住一棵树，缓缓回首望向他。

        却就这一翻的功夫，他背后明晃晃的“贰”字映入李忘生眼中，直教他心下一恸，间涌上一阵腥甜，哀哀地与师兄对上视线。

        可的痛，远远不及心上的痛。

        李忘生舍了更为擅长的紫霞心法，与谢云战在一，他虽于太虚剑意上领悟不如师兄，却也无日无夜地勤加苦练。二人粘在一，真气附着在剑上，空中仿若划过无数柄剑，却是剑势绵延不绝留下的虚影。

        李忘生拳攥紧，足尖狠狠点地，干脆地转跃起，循着那人刚刚飞走的方向纵而去。

        33

        附近的山上还披着厚厚的雪衣，行至人迹罕至，李忘生隐约见到前方雪地上凌乱的脚印，翻过一小山丘，果然看到了前方步伐蹒跚的人。

        谢云歪歪，嗓音平缓温和：“哦？那你呢？若我要你跟我走，你是选师父和纯阳，还是逃犯谢云？”

        李忘生这才明白，师兄是误会了他和师父，怪不得竟不顾一切地将师父打伤，慌忙逃跑至此，忙：“师兄，不是这样的！你听我说，方才我和师父，是想――”

        谢云晃了晃脑袋，望着那白色的人影，忽然痛裂。

        谢云面无表情，黑眸如深渊一般深邃无波，似在看他，却又仿佛双目无神，眼中本没有他。

        李忘生勉力压下腔翻涌而上的郁血，下定决心般呼出口气，：“你说过，你会选我。”

        李忘生朝他奔来，语气急切地喊：“师兄，你先跟我回去！”

        32

        谢云此刻虽恨意直冲天灵盖，却仍第一时间停手，翻立于几尺之外，待断定并未真的伤到李忘生，才又将视线从那块雪地移回李忘生上。

        ――跟你回去，然后被你们交给朝廷吗？

        “无需多言。”谢云冷笑，“剑吧。”

        他用力闭了闭双眼，连耳中也开始轰鸣，眼见那白色越来越近，只觉浑的抗拒和愤怒都达到临界点，猛地抽出腰间佩剑，喊：“李忘生！”

        心如死灰，应当就是这样的感觉了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