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都退让到这般田地了,师兄为何还要步步紧?难真要取他命才能消气?
李忘生少年时薄脸,又仰慕师兄,总任他圆扁,无意中助长了小谢长的嚣张气焰,可如今彼此都历尽波折,他若还是那颗没脾气的柿子,纯阳早连山都给人铲平了。
转念一想,又觉得师兄大概是半生颠沛离,知交故友不是背叛他就是算计他,也难怪他习惯先入为主地将别人的动机揣测为恶意。
想起谢云一新伤叠旧伤,李忘生又心疼了,忍不住抬手在师兄下巴虚拂了一下,让谢云产生了如果他有胡子一定会被揪住不放的错觉。
“甚?”他压下口一阵酸悸动,故意恶声恶气地问。
李忘生眼中浮现几分温柔溺,干脆顺着这个固执己见的倔老,大大方方地破罐子破摔:“师兄既这么想,忘生认了也无妨,我就是要坑你害你,欺你负你,你待如何?”
看着对方火冒三丈却无发的憋屈样,李忘生深刻地会到胡搅蛮缠的快乐,继续给谢云添堵:“师兄怀宽广,连苏鱼里都能放过,祁师弟重伤风儿也只要他一臂偿还,为何独对忘生恨不能食肉寝?”
他语调不疾不徐,尾音还带着一点点拖长的,绵绵如撒一般,说出来的话却声声刺耳:“罢了,若能消解师兄的仇怨,忘生甘愿死消,师父的恩情只待来生再报吧。”
说完,他闭眼抬,出修长洁白的颈项,一副束手就擒、引颈受死的模样。
若不是最后有意无意提起师恩未报,真要信了他这番鬼话!
纵他真想报仇雪恨,看在吕祖的情分上也不能对这个师弟痛下杀手。
可他谢云也不是个省油的灯,逮着机会便欺上去,手指抚上李忘生的颈项,嗤笑:“你明知我纵与天下为敌,也绝不会伤你分毫,何必还说这种话来激我?你倒是好算计,就不怕师兄一怒之下对你行不轨之事?”
李忘生一颤,暗中告诫自己师兄向来不擅言辞,难免词不达意,切不可自作多情会错了意。
“师……师兄光明磊落,要杀要剐,悉听尊便。”
感觉到那游移的手指搭上他颈间的动脉,李忘生僵,颈侧腮边泛起一片细小的颤栗。
师兄低沉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近得骇人:“怕了?”
李忘生咬紧牙关死杠到底:“存天地,死生何惧?”
不是怕了,是麻了。
谢云的手指像沾了磷硝,所过之点燃簇簇火焰,烧得他焦灼难耐,不由自主地回想方才师兄的手指抚弄过他最难以启齿的地方,这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师兄为什么面对一个切齿痛恨的人还能仗义相帮?
师兄在他耳边轻笑:“你这张嘴……你这张嘴除了喋喋不休地说些废话来气我,还能干什么?”
李忘生脸庞热哄哄地,烧得他脑袋不甚灵光,一时只够思索一件事,师兄有问他便下意识地答:“还能吃饭……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