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日退朝后,皇帝通常移驾紫宸殿chu1理政务。旬假时百官虽不必上朝,然而各司的奏折依旧如liu水般呈到御案之前。皇帝自卯时起连着批了三个时辰的奏折没chuan气,终于熬不住了,一dao圣旨将薛君义喊进gong中。
“陛下,您圣旨里说让臣快ma加鞭必须一刻钟之内赶到的要事,就是让臣陪您用午膳?”
皇帝xi溜xi溜地吃着面条,脸都埋在热腾腾的白气之中,没舍得看自己的这位gu肱重臣一眼:“古人云民以食为天,用膳难dao不算得天下第一等的急事?御膳房下的面比起苍云的厨子不知jing1细多少,薛卿也来尝尝。”
圣意难却,薛君义只好坐下来将自己面前那碗吃了,两人俱是行伍出shen,用饭极快,片刻之间桌上只剩下干干净净的两个空碗。皇帝是饿坏了,连面汤都喝得jing1光,他毫无芥di地拿龙袍ca了ca嘴,立时换来随侍史官重重的一声咳嗽。
皇帝原本稍微舒畅几分的面色又阴沉了下去,他瞪了一眼shen后的大太监,后者即刻会意,半拉半拽地将史官带了出去。随着紫宸殿的大门重重一声阖上,皇帝终于长出一口气,嘟囔dao:“大过节的,尽给朕找晦气。”
若是去岁,百官见了皇帝此时犹带几分稚气的举动,定然要在心中叹息,陛下不过是个刚过及冠之年、又被北地的风沙养得cu野无比的孩子,行事失仪,如何能zuo得起天下之主?
但如今,万不会有人再这般想了。
正是这个孤shen一人被先皇liu放到sai北苦寒之地的孩子,却带着一支玄甲铁骑回来,杀父弑兄,踏着无数亲眷骨血坐上的龙椅。
大太监一走,皇帝伸了个懒腰tan在榻上:“吃饱了犯困,没力气批奏折。薛卿,来陪朕手谈两盘。”
“陛下,您真是折煞臣了。若是行酒令掷骰子,臣定当奉陪,但是论弈棋之dao,恕臣实在无能为力,恐臣的棋艺太烂搅了陛下雅兴。”
普天之下,怕只有薛君义一人敢与九五之尊这般呛声。皇帝是与他在军营里一路摸爬gun打上来的,早就习惯了他的态度,也不嫌他僭越,薛君义不跟他下棋,他就自己盘tui坐起来摆开棋盘。
倒不如说,倘若薛君义也变得跟那群规规矩矩跪在殿前的老臣一样,才真是没意思得很。
皇帝一手执黑一手执白,自个儿下起棋来。薛君义无事可zuo在一旁晃来晃去,皇帝看得眼晕,随手给他丢过去几本奏折:“实在没事zuo就看这个,权当解解闷。”
薛君义接过奏折,只扫了一眼,就知dao皇帝陛下今日找他来,绕这么大一个弯子究竟所为何事。
那些奏折全是弹劾已故的杨相、以及如今以调查的名义被罢官在家的杨云溪徇私枉法、作恶多端的。
“依爱卿之见,这些奏章中所言之事,几分是真,几分为假?”
一提到杨云溪,薛君义的声音冷ying许多:“臣与……杨大人已有多年不来往,他为人如何,臣亦不得所知。”
皇帝饶有兴味地抛着手中的棋子,故弄玄虚地问dao:“哦?可是朕在gong墙之中,都听说杨大人夤夜到访镇远侯府,与爱卿密谈一夜,难不成是为了叙旧?”
薛君义已不想答话了,皇帝手眼通天,既然打探得到杨云溪去了他府上,自然也打探得到他对杨云溪zuo了什么、又有多少旧情。
然而人心比棋局更难窥探。——杨云溪究竟是什么样的人?他实在猜不透、也窥不破杨云溪如今再为他liu的那些泪,到底有几分真心在。倘若他当真有愧,为何十年来,都不肯看他一眼?
薛君义不知dao,因他自己的泪,早在十年前的天牢中便liu尽了。
皇帝凝视着手底下的棋盘,黑子如狼似虎,将白子围杀其间。然而白子却若游龙走珠,总能觅得一丝生机。在苍云那么多武将里,唯有薛君义与他最为投缘。他第一次,不,是第二次听到薛君义的名号,是他于苍云首战,便斩了回纥的王孙。
……那可是他的亲表兄。
当年他得以自天牢中脱shen还是有赖他外公,回纥的大可汗相助,结果他反手砍了老人家最爱的孙儿tou颅,挂到雁门关的城墙上。
皇帝喜欢薛君义,自然因为他们是一样的人。
他见薛君义不答话,于是自顾自地接dao:“既然如此,那朕换种问法。”
“——这些弹劾杨大人的条目,其中有多少是你的手笔?是他贪墨官银,中饱私nang,还是……他生为双xing,却瞒天过海入朝为官?”
这些针对杨云溪的风言风语,确实是自薛君义回京之后才陡然于城中传开的。杨云溪在薛家失势后,并未入朝为官,而是当了废太子三年的幕僚,父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