赐死杨相的圣旨颁下去不过七日,从紫宸殿的御书房内又传下了三dao诏令。
其一,是撤回先前已送至门下省为杨相定罪赐死的圣旨;其二,是陈明杨相此前假借于废太子帐下效力,实则是向sai北秘密传递消息,之后更是于破城之夜与大军里应外合,乃国之功臣;其三,则是撤销之前对杨相那些贪污腐败、徇私枉法的罪名指控,不仅令其官复原职,并加封太子太师之位。
这三dao诏令一下满朝哗然,且不论朝令夕改,此间牵涉职司众多,陛下前些日子毫不留情说抄家就抄家,说赐死就赐死,如今却又铁了心要为杨相翻案,只教一干跟风站队攻讦的臣子心下惶然,直呼圣意难测。
然而皇帝的雷厉风行,是所有人都瞧在眼里的。前些日子杨相之案牵连出一批废太子党,朝堂之上的血腥气尚未散尽,如今谁也没胆量多说一个不字。
然而天子本人自下了诏令以后,便一直未上过朝。他先是大张旗鼓地去骊山春猎,后来又兴致bobo地往城北大营中点兵,点完兵后则是让镇远侯陪着,摆驾侯府进午膳去了。
于是,杨云溪醒来时,看到了皇帝蹲在他床边笑意盈盈的一张脸。吓得他从床上弹起来,顾不上整理仪容,慌忙向九五之尊行李:“臣参见陛下!”
“行了行了,爱卿大病初愈,好好歇着罢。”皇帝摆摆手,在床边的ruan椅上寻了个舒服的姿势和他一块躺着,手里还不客气地自桌上薅了一串putao。
他一面给putao剥着pi,一面冲杨云溪dao:“小时候在gong里,吃穿用度都要仰仗他人的脸色,即便是几颗putao,被父皇赐下来的都要三跪九叩,那时候我怨他,然而等自己当了皇帝才知晓哪怕是小小的一串putao,分给这个分给那个也有一大堆讲究,当真是没有爱卿在gong外自在。”
杨云溪垂下眼:“臣斗胆问一句,臣与陛下的约定还作数么?”
皇帝lou出诧异的神情:“爱卿难dao不知,朕为了你,连颁下的圣旨都改了。如今爱卿可是金紫光禄大夫、开府仪同三司加刑bu侍郎、太子太师,全天下除了朕可很难寻到第二个比你还尊贵的人。”
他瞧了一眼呆若木鸡的长歌,忽地笑起来:“……这是薛将军为你安排的路。爱卿立下的功劳,可与他半点关系都没有。朕将他支开了,爱卿想要什么,尽guan自己提。”
杨云溪缓缓dao:“臣自知并无治国理政之才,难当大任,之前不过是受了父辈祖荫忝居高位,该还政于有才之人。”
皇帝弯起眼睛:“爱卿实在是过于谦虚了。不过你的态度朕已经知晓,你不想当宰相就不当罢,但是这太子太师,可是薛将军拿他的镇远侯之位换来的,朕为你们两个改过一回圣旨,可不好再改第二回。”
杨云溪沉默了半晌,dao:“立嗣之事,陛下打算如何?”
“朕春秋鼎盛,还轮不到在这事上cao2心。”皇帝诧异一瞬,随即摆了摆手站起shen来:“朕饿了,爱卿究竟要些什么,不若再好好想想。”
杨云溪魂不守舍地坐在床畔,甚至忘记了恭送皇帝离开。他和薛君义自一双爱侣走到今天的地步,已说不上是谁的错了,只叹世事荒唐。他并不后悔为镇远将军平冤、为陛下zuogong中的线人,甚至是薛君义回京之后那样折辱他,他也不曾从心底对他生出半分憎恨——
冤冤相报何时了。
他只是觉得有些累了。
薛君义自从知晓真相以后,几乎是将他捧在手心里一般chong着,甚至与他说话间都有几分小心翼翼的局促。杨云溪明白他心中有愧,也知dao他想与自己再续前缘,但他们终究无法再像十年前一样毫无芥di地相chu1下去。
他又想到离朱。他原先设想的便是与离朱一dao离开长安zuo寻常百姓,只是他们两个现下都住在镇远侯府上,薛君义给离朱打了把轻便些的刀盾,又寻了两个年轻的近卫教她骑she1,他在养伤行动不便没法拘着她,直将她xing子玩野了,天天在外面乐不思蜀,也不再提搬回相府的事。
离朱渐渐大了,他与薛君义的事情,总要寻个机会与她说的。以离朱的xing子,不见得立时接受他,但时间一长,谁待她好还是能觉得出。
只是这样一来,他与离朱是离不开这镇远侯府了。他有私心,但总不能剥夺薛君义zuo父亲的权利。
“……卿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