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相府往gong中的路，杨云溪和妹妹一dao走了无数遍。

        他家中诸子，惟有他与阿青是同母所出，年岁亦最相近，故而二人关系相较其他姐妹更为亲近。

        幼时他与薛君义去国子监上学，她亦跟着去gong中教习女官那儿听课。内教坊的散学时间比他们早些，她便总是在国子监门口等他们，一见二人出来了，仿佛只小蝴蝶般遥遥跑来扑进他怀里。

        待她及笄后，父亲将她许给太子zuo太子妃。彼时二人生母病逝，上tou几位姊姊皆已出嫁，还是杨云溪代替母亲为她梳发点妆，牵着她的手将她送进深gong之中。

        谁成想，这一送，竟是永诀。

        太子掩面痛哭liu涕，说夫人懿德淑贞、娴雅明静，孰料天不假年，竟一夕急病而卒。他哭得情真意切，一度要昏厥过去，握着他的双手却在炎炎夏日里冷得像冰。

        他们连阿青的最后一面都不给他看。太子妃的灵柩在gong中停了一日，被皇后以如今瘟疫肆nue、如此停灵整个后gong怕都染了疫病为由，连葬礼都未办便潦草地归葬皇陵。

        那样灵动的姑娘，最后却成了祠堂里小小的一块木牌。杨云溪跪在佛龛的长明灯前，终于悲泣出声，到tou来，她还是没能逃过作为他们家女儿，为氏族的牌匾献上一生的命运。

        将阿青嫁予太子，是父亲的遗愿。杨云溪不由得想，他也好阿青也罢，甚至是父亲自己，为了所谓的门楣光耀付出多少代价，究竟得到了什么？

        他料理好妹妹的后事，却径直往天牢中去。

        这间最深的牢房三年前关押过薛君义，如今沦落成了阶下囚的，却是九皇子。

        这位皇子是众多皇子中最不起眼的一位，他母妃是岭南的藩王进献上来的美人，后来那位藩王获罪被废黜，她凭着皇嗣得以免罪，皇帝却亦再未踏入她的寝gong。

        杨云溪与这位皇子从前并不熟识，他从前只在gong宴上见过他一面。在他印象中，那是位阴郁寡言的瘦弱少年，坐在离皇帝最远的下首，只有在举杯时才扯动嘴角，向他的父亲lou出明显得一眼就能看出的假笑。

        然而在三月前的雨夜，这位少年忽然衣衫不整、形容狼狈地敲开他家的大门。

        他带着阿青的手信。信上她只dao请杨云溪收留九殿下一晚，其余的缘由去脉一概未讲。只在末尾加了一句，gong中事变，望兄长珍重。

        杨云溪不知妹妹何时与这位九皇子有的私交。从男人的角度来看，她shen为太子妃，与gong中的其他男人过从甚密实在不妥，然而阿青zuo事向来有主见，她既然令九皇子来寻自己，定然有她的理由。

        他放了九皇子进府。一进到室内，他才发觉九皇子颈上赫然是一dao鲜血淋漓的伤痕，那伤只要再深半寸，他便再没有命站在这里。

        他dao：“敢问殿下是如何伤的？”

        九皇子不答，只疲惫地dao：“城中最近有疫病，杨大人尽量少出门。”

        他在府中只呆了三日。原先他与杨云溪说，只待一夜就走，然而后半夜里他或许是淋了雨又受着伤，竟发起烧来，整整昏迷了两日，待第三日他一恢复意识，趁着夜色无声无息地离开了。

        杨云溪起先对九皇子的话将信将疑，然而又过几日，城中竟真的有疫病蔓延开来，医馆已收容不下那么多病人，有些染了疫病的不愿连累家人睡在街上，杨云溪清晨推开门向外望去，只见哀鸿遍野形容凄惨，教人不忍再看。

        偏偏在这节骨眼上，离朱又病了。杨云溪又惊又忧，生怕她也染上瘟疫，好在最后只是虚惊一场，她只是得了普通的风寒。离朱还不满两岁，一病gen本离不得人，加之城中瘟疫肆nue，他原先打算去gong中向阿青问个清楚，此时却只得守在府中不敢外出。

        他一拖便是三月，三月里他等来了瘟疫渐渐平息，却也等来了阿青的讣告。

        九皇子母妃被gong人检举，说她在gong中大行巫蛊之术，意图谋害皇后和太子。皇帝听闻一怒之下将其chu1死，连同九皇子一dao押进天牢中。

        这位皇子说不上金尊玉贵，却也是养尊chu1优长大的，然而如今，他却神情麻木地蹲坐在墙角的草垛里，浑shen灰土，惟有一双遍布血丝的眼睛发亮。

        “九殿下。”他依旧朝九皇子见了礼。

        九皇子chun角扯开一抹冷笑：“用不着假惺惺的，我已不是甚么‘殿下’了。”

        杨云溪却不为所动：“殿下知dao我此番前来，应是要问些什么。”

        九皇子冷哼一声：“你妹妹不是因染上瘟疫而死的，其余的，我无可奉告。”

        杨云溪一言不发，只静静地将手中的食盒放在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