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很久才回你，他说，嗯，声音很轻，你差点要听不见。

        你无端想起，上一年的这时，楼里的女孩子们得了闲暇，扯着你去郊外放风筝，央求声淹没了你的边。你拗不过，无奈的转看向侧的傅，想让他开口帮你应付几句。

        油灯晃晃悠悠的，一方天地摇曳出了幻影，困意来袭，眼都上下打架，你实在坚持不下去了，趴在桌案上，告诉自己，就休息一会儿，就一会儿。

        你顿了一下，兴致尽失，便懒得和他再多费口，起开始穿衣。

        你见他不反驳，有种拳打在棉花上的没趣感，淡了口争锋的心思，专心用饭。

        “昨晚见你实在困，放你到塌上后，我替你理了理绣衣楼的账，没留意就睡着了，”傅扬了扬手上的账本，他隐晦的踩了一脚：“放心，我除了账本没看别的——绣衣楼新来账的功夫不到家。”

        春风惬意，你伸了个懒腰，懒洋洋的开口：“懿公子今天要在本王这坐一天吗。”

        傅想开口答嗯，却感觉有死缠烂打之嫌，只能有点无措的问：“我可以吗？”

        最后傅被你拉着也去了，玩的时候替你拂掉了上落的叶片，你玩累了和他歇在旁边，女孩子们扯着风筝笑得开心，初春的风过，带起发丝在空中飞扬。

        傅会错了意，以为你担心工作理不完回熬通宵又被他嫌弃。他的心蓦地下来，偏开目光，盖弥彰的拿出随携带的账本，也不知无意义的涂画了些什么，才咳嗽一声，温声：“要去就去吧，你最近太累了。”

        你怜惜的拿指尖描摹他的轮廓：“像……那样的宝贝毕竟还是少啊。”

        所以他走的那天你觉得格外的冷，数九隆冬，那一场春雨被冻成了尖利的冰锥，许下的承诺变成了抽醒你的巴掌，女孩子们的笑声扭曲成了恶意的嘲笑，笑你蠢，笑你好生天真。

        傅替你盛好了汤，推到你面前：“今天得闲，寻了个由支开旁人，不着急回去。”

        一夜无梦，你睡得很安稳，只是后半夜转凉，你朦胧中感觉有人给你披了件衣服，后来又把你抱上了卧榻。你迷迷糊糊的想，是阿蝉吧，我的好阿蝉，真贴心……

        傅自知失言，暗自懊恼的跟在你后替你着衣。

        傅被你推醒，困倦的抬起眼，不舒服的活动了下被压麻的手臂，看着还有些迷茫和迟钝，脸上的神情呆呆的。

        你当时就脱口而出，要他一起去。傅说不了，有些账还要再对一下。你一时冲动，在女孩子们的嬉笑声中拉了他的手腕，弯了眼角装无赖，扯了个借口说，走吧，没了你谁给我们买零嘴啊。

        饭毕，婢女撤下了餐，临走前替你支开了窗，明媚的阳光照进来，像在地上撒了一把碎金。

        那时他的目光也是现在这样，温和而专注，还带着少见的纵容。

        沉默的更完衣后，侍从送来早饭，走之前替你掩好了房门。你示意傅坐下，开口打破了有些尴尬凝滞的氛围。

        女孩子们笑你欺压副官，你却只记得那截手腕有些细瘦，隔着能摸到骨，明明是正常温度，却像在你心原上放了一场燎原烈火。

        傅就不说话了，只是另拿了双筷子给你夹些菜。他自从叛逃后就很少跟你呛声了，伶牙俐齿仿佛一夜间全失了灵，也就这一点能让你有迹可循，能明明白白的告诉你那段虚幻的美好的时光不止在你心里留了印记。

        你推了推他，喊他名字。

        要是他还在绣衣楼该多好，工作分他一半，也不至于大半夜的还不得休息……你自己打断思绪，停止想和他有关的事。

        “二公子可是炙手可热呢，怎么得了闲反而来了我这无名无姓的小小亲王。”你半酸不辣的刺他。

        他很少留着过夜，为了不被府里人发现，每次完他都会在你怀里歇一会，然后拖着疲惫至极的一人回府。

        你不看他，只看地上零星长出来的新草，把声音在春风里，你说，明年再一起放风筝啊。

        然后发现了在你床边趴着睡觉的傅。

        第二日清晨，你半梦半醒间想到：昨晚的鸢报还没看完……你一激灵坐了起来，视死如归的打算继续与那鸢报再战七天七夜。

        “他是个宝贝，那我呢？”傅一时昏了，一早上的旖旎氛围太醉人，他脱口而出的话便有些失了司公子的分寸。

        “你今天不回去？”

        而这个春天又来了，带着必定的轨迹栖息在了你边，你有些无力和恼怒，因为你想要的那场春雨已经时过境迁，永远定格

        你放纵自己给他片刻的温情。你弯着眼，声音低低的，像浸在蜜糖里，用那种哄小孩子的语气问他：“怎么趴在这里啊？”

        他端坐在席子上，眼神明亮温和又专注，盛满了一场早春的绵绵小雨。

        你暗自发笑，可能是早晨的晨光惬意，滋生出了点罕见的柔情。你俯下子，施舍给了那个因为刚睡醒而显得略有苍白的人一个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