巨响轰鸣,他一瞬间几乎疑心耳朵是否被轰隆声震至失声。
他背后立刻奓出一冷汗,本能的想要后退错开几步,谁料刚抬脚,面前的景象、声音、岩浆、洪水,又都通通消失了。
面前的一切照旧,小贩的吆喝声还在耳侧,司懿的冷汗却浸了里衣。
不对。不对。太奇怪了。
一切都很奇怪。自从遇到阿广那天之后,一切都变得奇怪起来,阿广神秘,来去无定,独留他在怪诞景象中无所适从,整个世界忽然扭曲成他不认识的样子,他无法控制的迷茫起来。
夕阳渐渐西斜,暮光像饱了血的红,向这片土地出可怖的獠牙。司懿深深了一口气,冰冷的空气像铅水一样沉沉的灌在胃里。
他心事重重的回了绣衣楼——走到门前才发现,这段路他走的居然出奇的顺畅,一点犹豫也没有,就像走过很多次似的。奇怪的事发生过太多,他对这个已经视若无睹了。
转眼间就到了夜半,他回到绣衣楼,发现出门采购物资的各路人都回了绣衣楼,院子里人声喜气洋洋的一片,厨房内烧着火在下饺子,蒸汽袅袅的飘到半空,有人说吃到五铢钱的今年会有好运,院里在燃烧烟花,一小棒端噼里啪啦的闪着火花,映在人脸上,溢出幸福与喜悦。
人泛着幸福的波浪,司懿推开院子大门,看着院子里欢声笑语连成一片,却几乎手足无措的不知何去何从,本能的想要退出去,回到只有自己一个人的安全领域。
他闻到空气里蜡烛燃烧的味,很熟悉,那味像是从记忆深飘来的一样,他隐隐约约想起来,似乎每年快过年时,就有人在他旁看着他扎灯笼。灯笼通红,两端点着金,很喜庆的颜色,竹片弯折,把幸福笼在灯笼大大的肚子里。
“傅副官回来啦?楼主呢?”
傅副官是谁?是在叫他吗?
面前的人看不清容貌,司懿不知该如何回答,只好仓促的摇摇应付过去。
他站在人群当中,却好像逆而上的小小蚂蚁,一个质问就能拍出滔天大浪,让他原形毕。他听见自己说:“我不太舒服……先回房里了,她回来了记得叫我。”
他不知自己是谁,却本能的期待所有人口中的楼主出现,仿佛冥冥之中,有人拈起红线,这一端连的是他,那一段隐约指向未知的未知。
昏昏沉沉的睡到不知何时,司懿醒了,把手腕搭在脸上,慢慢的醒盹。他微眯着眼睛,在非比寻常的寂静中,感觉到不对劲,指间隐约看见,他的床边好像站了人。
——很多人。
今天碰到的蛾使,面熟的女孩子们,全都站在他床前,不知为何看不清面容。
“楼主呢?……”
其中一个发问了,其余人也跟着重复,语调平直无波无澜,许多声音重合在一起,说不出来的诡异与恐怖。
司懿猛然坐起来,背后泛出一冷汗,而那些人的只盯着他,呆呆的问他楼主在哪里。可他仿佛被封印了,心里压着沉沉一座山,连鸟雀都缄默,花草也偏。
他隐约有了些猜测。
烛花爆了一声,人群静默了一瞬,面前的那个最靠近他的女孩子,梳着高高的发髻,鬓边留有长发的女孩子,脸上陡然出两血泪,嫣红的,血红的,令人心惊。
“为什么要带司家的人打到广陵?……傅副官?”
接二连三的,眼眶里出的不是眼泪,而都成了血,盛开在每个人脸上,干七情六,凝出纯粹的、痛苦的猜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