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森雪和祁进相识,远在你我得知他们的世之前。李忘生的声音慢慢低下去,清晰却又缥缈,幽幽回在谢云耳边。师兄,也许这就是命运,不是你我任何人能改变的。
谢云的满腔怒不可遏在一句“命运”之下又变成了颓然。他不信命运,倾尽半生想证明人定胜天,然而到来仍然应验在自己上,还是自己的孩子上。他把脸埋在双手里,半天说不出话,屋内落针可闻,屋外传来轻微的簌簌声,好像下雪了。
良久之后,谢云才缓缓开口。
他和森雪。谢云的声音带着疲惫,为今之计,他们必须离婚。
话音刚落,屋外传来咔地一声轻响,外面有人。谢云陡然色变,一跃而起,几乎瞬间就冲到门口,猛地拉开门。
祁进站在门外纷纷扬扬的雪里,屋内投出的昏暗光线堪堪停在他的脚前。雪夜茫茫,谢云看不清他脸上的神色。
只过了一瞬间,又好像白驹过隙三十几年。时隔三十多年,谢云居然会到了当年吕老太爷的心情。这次面前的是他的亲儿子,哪怕他之前再不待见,那也是他和李忘生的亲儿子。
谢云脸上出一个僵扭曲的笑:你都听见了。
祁进猛然抬。他本来是察觉不对来找李忘生,担心谢云失控发疯,却没想到命运的安排是如此地荒唐,残酷的现实是如此地可笑。他倔强地看着谢云。他看不惯眼前这人的所作所为,到来这人竟然是自己的亲生父亲。
谢云天地无惧,此刻上却似有千斤重,竟然迈不出半步。他心中五味杂陈,朝夕之间大喜大悲,喜的是他和李忘生有孩子,悲的是这个孩子竟然是他的师弟――辈分乱了倒也罢了,亲兄弟结婚也罢了,问题在于他知这个孩子厌恶他,他无法开口认这个孩子,而这个孩子也不会改口叫他父亲。
他和祁进就这样站在门口的雪里,遥遥相望,相对无言。
宋森雪跑进来时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幕。他不放心祁进,去而复返却只看到失魂落魄的洛风,于是抓住人质问了一番,得知了真相。
然而祁进并不看他。
我不会原谅你。祁进昂起对着谢云说,眼里却不受控制地涌出了泪水。视线模糊中,他又看了谢云后的李忘生一眼,转跑出了院子。
宋森雪想追出去,却被李忘生叫住。
阿进自有分寸,你应该给他留一些时间冷静。李忘生说,进来吧,我和你父亲有话要问你。
宋森雪跟着他们进屋后,谢云就坐在椅子上一言不发,整个人似乎有些失神。李忘生依然还是从容不迫,示意宋森雪坐。
阿进是个很有主见的孩子,你不必担心。李忘生对宋森雪颔首,见他的神色和反应,便心知他应该是知了事情原委。既然你知了大概,如今当着你父亲和我的面,说说你的想法吧。
宋森雪沉默片刻,站起来。
父亲,李府主。宋森雪退后一步,对着两人单膝跪了下去。我们不要孩子。他直脊背,抬眼看向坐在上位的谢云和李忘生,我不愿和进哥离婚。
好。李忘生点,转向依然沉默的谢云,师兄,你怎么看?
若是放在之前,谢云必然要说教一番。虽然宋森雪的诞生是个荒唐的意外,但这个孩子一点都不像李重茂,甚至自己闯出了一番成绩。一直以来,谢云都觉得对宋森雪有所亏欠,担心他走李重茂那样的歪路,于是用了父亲的心思去引导关怀,希望他过上幸福美满的生活。而祁进的脾气不好,本不符合一个贤妻的标准,原本两人结婚他就是不甚赞成的。
到如今,倘若说对宋森雪是亏欠良多,那对祁进又该怎么算,俩人结婚是逆乱常,离婚又是两亏欠,爱与恨纠葛的千万绪让谢云满心空茫,他甚至不知应该怎样去回答宋森雪。
你起来吧。谢云话音干涩,你没有错,不必跪我。
宋森雪缓缓站起来,和李忘生对望一眼,又转向谢云。父亲,您坚持从一而终,我也想像您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