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亡。床有够窄,人就有够近,一层薄被搭在网上,从上到下,地平线一般平和地起伏,网的发贴着干燥的床单淌,他悄悄伸一只手压住网的发,很快就被网翻拧住,几乎卸掉半边关节。空就此养成赖床五分钟的习惯。空不给他理由,网也不会问,缺乏基本的好奇,由此可以看出网缺失某些特质,这让空感觉,他并不是饲养了一只会亲主的浪生物。网每天唯一忙碌的事,是写日记。现代人追逐的同时也随波逐,不像网,他不使用任何移动的电子设备,顽固又守旧得仿佛水过后曝在阳光下的河床。空忙完上楼,看见网坐在阳台上,石台浸了许多年水,发黄,结着青苔,安静而横群结队地匍匐在一角。
网在空的家里,也像是一片青苔,他到走动,却不显得有什么鲜明的存在感。光投上墙,捉住他,捉住各种形态各异的影子,空瞧着,恍然大悟,这就是网。
空悄悄凑到他边,网低着,伸一只手压住被风卷起的纸张边角,空藏匿着游上去的视线,像藏匿一朵飘着的云。他看网在上面写的什么,网不避讳他,墨迹缓慢地爬行在纸张上,他写,背包二层,钥匙在兜的第三个口袋,面包店九点开炉,银行卡密码,他都一项一项,依次地列出来。空看到这里,忍不住笑出来,网最后写上:史仗义,留命。
空像是得了莫大夸耀,从网的手下将那本子拿了过来。网盖上笔帽,空从前翻看,翻了一会儿,发觉网的日子记得断断续续,有时连着记数天,有时又间隔数年,空翻一遍下来,隐约有些猜测,也不说什么,将本子还给他,手趁势搭在他背后的石台上不收回去,网低看他一眼,没有挣开,空便无异于得了默许,人跟着压上去,垫着脚他缺少遮蔽的上颔。
齿龈腻,尖扫过去,空捧着他的脸,像撕开包装袋,去里香甜的果肉,网的无动于衷没有持续半刻钟,他很快出反应,俯压下,去咬空的嘴,两个人站在阳台上,唾、海风、和阳光都哒哒地吻到一起,空被他咬了一口,吃痛地抬起,瞧见网的神色,森冷尖诮的眼角,夕阳被网的视网撞碎,均匀地撒到各,网熏了半脸的灿金,空觉着可心,眯着眼睛笑起来,两个人拥着跘跘跌跌地摔回床上,床板不堪重负地先于空发出一声呻,但空的呻还没来得及探出空气,就先一步被网吃进嘴里。网不容置疑地压住他,被空小心地抱怨,“轻点儿,”他说,“这双手明天还要给你套模子、抹石膏!”但眼下它还有更重要的事要。空嘴上说个不停,手上也动个不停,天赋一样,迅速地摸出所有能让网生气又不至于发作的地方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