及之物。
窗外的静谧夜景亦被吞噬,如今唯见翻涌着卷起漩涡的稠黑泥。
范闲悠悠睁眼,面前之人已然消失无踪,空余一不断涌出淤泥的漆黑裂。那裂愈发扩大,宛若对范闲咧开嘴角,无声嘲笑。
移开视线,范闲垂眸,映入眼帘的便是为自己于指尖的藤,以及这一袭剪裁繁复,绣有金缕华纹的广袖墨袍。
灯光瞬明瞬灭,顷刻间就被淤泥吞没,世界坠入幽暗。
复而抬首,范闲注视着宛若炼狱的景致,既不惊讶,亦无恐惧,心如止水,寂若死潭。他将随手一扔,方一坠地便为黑泥所淹没,不见踪迹。
然后,他在这濒临崩坏的匣中虚境,捕捉到了一个极其耀眼的存在。尔后他站起,踏入翻涌的淤泥之中,向着那唯一一抹艳色而去。
──那濒临崩坏的希望,浸脚踝,淹没小。
那是条盘成了小小一团,遍鳞伤的赤蛇。行进的黑泥有意识地避开了牠,彷佛为牠划出了一保护圈,令牠的所在之成为浊世之间的唯一一片净土。
范闲来到赤蛇前,俯下,小心翼翼地将安静沉睡的赤蛇捧在掌心,温柔抚摸,神情满溢缱绻。
感受到范闲的存在,那条赤蛇睁开眼睛,静静凝望范闲。过了半晌,牠缓慢而疲惫地支起子,用脑袋轻轻蹭了下范闲的指尖。
赤蛇出乎意料的举动令范闲惊喜地睁大了双眸。他心知赤蛇怨极了自己,且依照赤蛇倔傲的子,若非原谅了自己过往的行为,否则断不可能对自己出此等近乎撒的亲密之举。
莫非,承泽愿意和他和好,回到他的边了?范闲难掩内心激动,情不自禁绽开了一抹灿笑。
然而下一瞬,那条赤蛇却倏地在范闲掌中成一滩血水。
范闲的笑容瞬间凝固在脸上。
他坠下双手,猩红的血水沿着隐于广袖中的微颤指尖静静淌下,就和李承泽的命一样,握不住,留不得,救不了。
──那狂欢肆的绝望,漫过腰肢,缠绕双臂。
呼出一口窒息般的浊气后,范闲徐徐昂首,一行清泪过脸庞。恍恍惚惚,李承泽的声音自遥远的彼方传来,虚幻而飘渺,无奈且悲凉。
“我才发现,原来自己也很怯弱,我宁肯以死逃避,也没有胆量去面对。”
面对什么。
究竟是什么样的存在,令你如此畏惧?
──那扭曲疯狂的望,吞没膛,紧扼咙。
源自深渊的漆黑泥沼,轻覆双眼,顺着七窍灌入躯,化血肉,腐蚀心灵,将纯白的虚饰人格彻底抹煞。
罢了,不论是什么,都无所谓。
崩毁的希望,蔓延的绝望,暴走的望,三者交织相,烟花般怒放,残花似凋败。在其尸骸之上,孕育而出的崭新之物乃是──
──无尽的憎恨。
炼狱之中,黑泥簇拥,那不祥的存在展开双臂,咧嘴而笑。人形的轮廓逐渐消失,与深邃的漆黑为一。
只要遵循本能,全杀光就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