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場比武讓他受益無窮。交戰纏鬥之際,腦海中不斷激起靈感的火光,湧出從未想過的招式、法門。原本以為已經懂得的理,在會之後有了全新的領悟。原本以為無可置疑的信念,卻生生地迸出疑義。
屠岸清河轉頭看了看崔不去。
屠岸清河想了一下,回答:「人遲早都會死,怕也沒有用。但是可能的話,我還想再多活一下。」
過了一會,下方雪地中兩條不省人事的軀體,一直沒有動靜。
他極少來到漢地,停留最久的便是陪著窟合真到大興城人質的那段日子。
屠岸清河搖搖頭:「我想贏他,不希望他死。他死了,也不代表我贏了。」
四周處處是兵的劃痕,折斷的樹幹,灑落的血點。這些觸目驚心的比試痕跡,現在也都覆
屠岸清河見他視線始終沒有離開過鳳霄,又問:「你希望他活下來,是不是?」
「是啊,有很多事只有活著才能。」
有些武學上的奧義,只能在勢均力敵的對戰中領會。得以窺見這等境界,可說是死而無憾。
「你放心,就算他死了,我想的和他想的事,也會有人接著。」崔不去淡淡地說:「即使他是大隋的重臣,死了也不打緊。」
崔不去的視線又轉回鳳霄上。
「你坐吧。」
崔不去轉過頭來,看著屠岸清河。
兩個心思各異的遊魂,棲在同一棵樹的枝葉間。
屠岸清河既興奮又惋惜。
「鳳霄說過,有個死去的心上人在等他,就是你嗎?」
果然,枝葉遮擋住陽光,感覺起來舒服多了。
屠岸清河學他縮起魂體,鑽進枝葉間,「坐」在他旁的樹枝上。
崔不去乾笑兩聲,反問:「你確定你還能活嗎?」
崔不去也不辯解,只是問他:「你希望鳳霄死嗎?」
「你在等他嗎?」
他對屠岸清河其人一無所知,與他只有一面之緣,以及在鳳霄口中聽過幾次這個名字。
遊魂聽他這麼問似乎不明所以,於是他又繼續追問。
看到躺在雪地裡的鳳霄,他彷彿也全冰冷了起來。
屠岸清河聽他這麼說,不禁接口說:「你有什麼想的事嗎?我可以盡量幫你。」
終於,他忍不住開口:「你很冷嗎,怎麼縮著手腳?」
崔不去點點頭,沒再多說話。
「隨他去。」崔不去說得平淡,聲音很輕,好像是說給自己聽似的:「還不是他自己喜歡找死。」
「你的好意我心領了。不過如果他沒死,我想的,他會幫我。」
「你怕死嗎?」崔不去問他。
但若是自己死了,這場比武中得到的領悟,將會隨他化為塵土,無法實際修煉印證,也無法傳授給後人。
說完轉過頭,打量了屠岸清河一下,然後視線往旁的樹枝上一瞥。
雖然叫不出名字,但如果他曾經見過這人,應該就是在那段時間了。況且這人還與鳳霄交遊,看來應該是隋國的官員。
「可是??」
屠岸清河看著鳳霄旁緩緩暈開的血跡,忽然想到了什麼。
屠岸清河為之語。他忘了自己此時已是遊魂,自都失去憑依,生死未卜。
兩個遊魂居高臨下,守著戰場上的軀體,為自己的心願祈禱。
屠岸清河沒有回答,似乎是覺得崔不去有些薄情。
而且,若是鳳霄死了,他再難找到如此造詣相當的對手。
崔不去先是一愣,然後才慢慢答:「我已經沒有體,又怎麼會感覺到冷?只是習慣的動作總改不過來。」
屠岸清河看著躺在地上一動也不動的鳳霄,似乎覺得他也不是可靠的託付對象。
屠岸清河坐定之後,崔不去的注意力很快回到戰場上。雖然沒有對他多加理會,但也沒有再挑撥他。
崔不去聽他這麼說,雖然仍是沒有轉過頭來,卻出和緩的笑容:「我曾經等過他,不過現在不等了。他愛活多久就活多久,我陪著他就是了。」
崔不去感嘆。
專注,顯然是萬分關心比武的結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