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那时,满门忠烈的顾家遗孤将是一面最适合靖国难的旗帜,高高飘扬在世人眼中心中,而他手中的虎符,谁握在手里,谁便是王朝唯一的正义之师。
江充猛地勒住雁王缰绳,全无顾忌似地颤声喝:“殿下,您究竟图什么啊!”
六、军机的这些大臣们,曾非常高兴地了几回两人背书大战的旁观者,他们并不知,这场战役最终的战利品是顾昀得以进入北大营,以一个七品校尉之职。
直至江充病重,在史官纂写的《梁书》中,要求加上这么一段话:
变不是风花雪月,篡位不讲天骨肉,是一腔热血的将士飞蛾扑火的惨叫,是谋士刀剑穿心时四溅的鲜血,是或开创霸业或兵败死的尸山血海。属于雁王的时间已经不多,一盘非生即死的棋局早已布局完备,只待他最后落子!
他们一回听时而被震撼,后就司空见惯了。小侯爷恪守的忠君烈骨,在他们看来是一种不知人间疾苦的、悲天悯人的狂妄清高。只是不承想他们的殿下听得极其认真。
雁王,这个算无遗策用尽手段的执棋者,本来是完全可以争取的,以诱、以情蛊,近水楼台在野心家这儿并不能称之卑劣。眼看胜利在望,结果殿下在这件事上,表现得像个没开化的、脑子被驴踩了的疯鬼……
元和二十一年春,元和帝重病。而太子魏王党争的最后一稻草终于压了下来。
每回他们议事完,小侯爷总似个刻板的小夫子一般,正大光明地扯住殿下的袖口,耳提面命地讲天下苍生宏愿,试图打消雁王暴力篡权的念。
【御史问:“将军于君,何也?”】
他留了一句话,便高扬鞭打继续前行。
他当然在跟雁王较劲。
只留江充孑然一,呆愣得仰足了脑袋,望着天上什么东西,站在月夜下动也不得动,仿佛支棱着的傀儡人棍。
直至雁王殿下成为太始皇帝,直至新帝将先帝库存的七百万两银子变为七千万两,直至南北铁轨贯通,全国各地无饥馑,百姓安居乐业,直至顾昀挂帅西征,荣耀国境四方。
巧了,魏王的封地恰是关州郡!
他竟将生与死、欢与悲一齐放在年仅十五的稚子手中,由着一个尚未领兵血刃的少年任意挑选。
作为一个尚在人世的皇帝,显然对于魏王造反已经怒不可遏了。老皇帝脑里一阵昏眩,立即吐血三升,连夜黑着脸把这个不肖子秘密传召进了皇。结果老皇帝巴心巴肝挠心挠肺等
三十好几的汉子这一釜底抽薪似的苦声号啕,把雁王都嚎愣住了。过了很久很久,雁王才垂下眼,自失地一笑。
蓦地,江充像是突然下了决心似的,心一横:“殿下啊,若侯爷另投明主,京城可就变天了!他是赤胆忠良了,您便要那伏诛的佞臣吗殿下!”
小小的军职无人注意。可江充却知,小侯爷有足够的本事,隐在光照不到之,藏在北大营京畿兵里,将北大营,甚至更宽更广的边防四境将士们的军心收归己有。他只需伺机而动。混乱之时正是突破的最好时机。
三月二十日,诡异星象惊动全国。太白的异动预示着皇位更替。昼见于关州,天下之主必将出自关州。
【王曰:“明珠在侧,正我衣冠。日月高悬,鉴我河山。”】
-
倘若平素江充决计不问这种猜忌上意的蠢问题,可今时不同往日,癣疥之疾不足虑,心腹大患不能留。若说殿下疼爱八年的小侯爷是“癣疥之疾”,而这个年仅十五、手握玄铁营还徘徊不定的小侯爷,足以成为“心腹之患”。
前骏振鬃长嘶,雁王飒沓如星云,金玉腰封在风中泠泠作响。
若说以前的顾昀是只雁王疼在怀里养尊优的幼猫,此时怕早就变成一只铁骨金刚、蓄怒未扬的豹子!固然年少意疏狂,可骤然遭受失去耳目的极大痛苦,他也并未弱。倒是从那绵小骨里抽出一种不信命不信佛,怎么都打不倒的神通。可见,经这三昧真火暗无天日的锻炼,那双病眼恐怕早已炼作火眼金睛。
无人知晓那夜两人的谈话,只那一夜后,江充倒是对顾昀恭敬了起来,对于雁王愈发推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