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第四年,阴不负连出诊都推掉了,他的shenti不大好,走不了太远的路,没办法去太远的地方给人看病,便只能终日窝在住chu1,等着人上门来看病。
没人来的时候,阴不负不是在睡就是在发呆,亦或者是睡着了又咳醒坐在那里发呆。
阴不负醒着的时候总是想到些莫名其妙的东西,睡觉的时候又总在zuo梦。
他梦到岭南,刚下过雨的茶园满是shirun的空气,枝tou鸟雀啁啾,蝉叫虫鸣,他跟在师父后面,手上揪着茶叶,光着脚踩在泥土里。
梦到烟雨迷离的水墨江南,梦见人chao熙攘张灯结彩的金陵,梦见云海缥缈的武当、飘着雪的华山和总是很静谧的少林,那些自己一路走过来见过的景。
他又梦到烟火气很足的关城街dao、原先住chu1那扇掩着雪的柴门、门前门后种着的几棵柳树在风里摇枝摆叶。
而后是漫天的狼烟烽火,满目疾飞的箭矢。阴不负闭上眼,不去看血腥的景,却又听到ma蹄踏在落叶上的声响,听到刀剑劈砍pi肉的绽裂声,听到有人在哀嚎大哭。
他大概是讲了什么梦话,因而从梦里醒的时候看见纸人坐在床边问他说――
“你要不要回南边去?”
阴不负摇了摇tou,略有些恍惚地从床上坐起来。
现下是深夜里,外tou却意外的亮堂,隐隐有光。
阴不负穿上鞋子走到门边去看。
是在下雪,那光是雪光。
这雪应该是下了有一会儿了,远chu1的千山万壑都已经染上了霜白。
阴不负站在那里看了半天,说一句:“骆枕匣,下雪了。”
房间里空空dangdang,没有人应。
阴不负没由来的心慌,转回tou去看,看不见纸人的shen影。
阴不负扶着冰凉的门框,几乎也要疑心自己是发了癔病,房子里从来都不曾有什么纸人的shen影,从tou到尾都只有他一个人从关城搬到孟和村而已。
里tou传来簌簌沙沙的声音,是纸张拖在地上特有的声响。
纸人从里间出来,手上拿着一件外衣,披到他shen上去,跟他说:“天寒地冻,不要着了凉气。”
阴不负松了口气,想着还好,还好纸人还在这里。
阴不负阴不负站在那里,shen上的衣裳在雪光里泛着略有些陈旧的黄,像是一gen离了gen的芦苇。他转回tou去,极目远望,像是在望天边高矗的城墙,像是在望村那边的一大片荒地,又像是在望向更远的地方。
纸人又在他shen后问了一遍说:“你要不要回南边去?”
病到这种地步的人可能已经回不到南边去,大概率会死在路上,离了gen的芦苇,不外乎只有枯死这一个结局而已。纸人只是想说――你要不要往南边去,哪怕实在回不去,就是离南边近一点也是一件好事情。
阴不负慢慢悠悠收回目光,看见近chu1那棵半死的梧桐树,树上唯剩的几片叶子被风chui着飞到院子外面去。
阴不负将视线收回来,又说不必。
“落叶难归者,不妨再添一个。”
纸人沉默着站在他shen侧,不知dao是要怎么接下一句。
南归难归,南边来的人,怎么就回不到南边去。
不知dao是第几年的某个清明。
阴不负难得早起。
外面一片灰蒙蒙,冷雾清霜,半死梧桐,潇潇细雨,白tou鸳鸯在雨里飞来飞去。
阴不负收拾完自己,随意吃了点东西。他拿了昨日自己收拾好的东西,又带上把伞,望着外面雾蒙蒙的雨转回tou对纸人说――“今日清明,我去祭你,外面有雨,你不要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