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晶晶是你推下去的吗?”张东升。
朱朝阳垂下。当他知父母的一切只是为了他们自己时,他们高大光辉的形象就在他心中彻底死去了。
“当然。”
他的用词准且辛辣,令张东升皱起眉:“警察相信了你的说辞,也相信日记里记录的都是真的?”
“如果我说了,你会把取得现在份的经过,以及你母亲的死因一五一十地告诉我吗?”
至于朱晶晶的事他不是很了解,但肯定和眼前人畜无害的少年脱不了干系。
张东升看着他无辜的神情,语带讥讽:“是啊,谁会怀疑一个刚刚受到心双重打击,平常又品学兼优、乖巧听话的好孩子?”相反,人们更愿意相信,是这个心理扭曲的连环杀手酿成了一切过错,指责一个成年人远比指责孩子的负罪感要少。
“在我来宁州之前,就拿走了我母亲的相册,我以张东成的名义留下电话,让他们随时联系我。”
张东升离他近了近,一页一页缓慢地翻动着相册,朱朝阳看见一些泛黄的老照片,女人从起初的活泼,到后来文静内敛,嫁作人妇的她脸上多了褶皱,也变得不苟言笑。
视野中装着男孩相片的书页很快揭过,张东升有些不自然地收起相册放到底的抽屉。他又回到了朱朝阳来之前的状态,只是一言不发地坐着。
张东升在心中摇,对朱朝阳形成了又一个全新的印象。如果只有自己消化母亲的死讯,却又不和人分享,莫大的苦痛压抑在心里恐怕会将他活活疯。
“母亲是因为白血病去世的,我这次回去参加她的葬礼。说实话,她突然离世的确很奇怪,前不久我父亲才打电话说了母亲患病的消息,我本来是要带她来宁州的医院看病,没成想……”张东升摇摇,盯着不远电视柜发呆。
少年微微向前倾,双手放在膝上,陷入了回忆:“在我和严良逃离水产厂后,我意识到再不点什么,万一我死了,那些事情的真相就没人知了。所以我开始写日记,把之前发生的事,包括朱晶晶妹妹的死、拍到你推岳父母下山、你毒死你前妻、杀害王瑶弟弟和我爸、我们三个人和你谈判的经过全写在了日记里。警察笔录时我告诉他们日记在哪,他们把日记当成了重要证物。”
朱朝阳的视线集中在照片里的张东升上。他看起来很成熟,没有孩童的幼稚,眼中只有令人心生怜悯的冷漠。
在这一点上,朱朝阳毫不怀疑他的果决。
“对了,你为什么会有你妈妈的相册?按理来说那年的事发生后,这些东西都和你无关了,你又是怎么找到的?”
即便眼前的朱朝阳和他有着复杂的纠葛,他毕竟是目前唯一一个知他真实份的人,有些话对他说,怎么也比自己藏在心里要强。
他本以为朱朝阳不会再接着问下去了,可朱朝阳在原地沉片刻,抬:“你想知什么?”
朱朝阳的指腹在相册上的女人脸上划过,她穿着朴素的布衫,画着上世纪年轻女孩行的妆容,灿烂地笑着:“这是阿姨年轻时候的照片?”
“张东成确实是我母亲表妹的儿子,但是他的父母早在十几年前就去世了,所以我们家和他们很少来往。一年前,我代替了他。”朱朝阳猜出他指代的意思,估计真正的张东成已经隐姓埋名,或者干脆是被张东升杀了。
追悼会轮得到我了。”
“我想知,你是怎么和警察圆谎,又将自己撇得干干净净,全而退?”
“朱朝阳,好好珍惜你的母亲。世界上有的父母不爱孩子,却没有孩子从一出生就讨厌自己的父母。当你失去他们时,就会意识到自己失去了与世界重要的联系。”
“日记的内容他们全都派人查过了,一切属实。我只是个初一的学生,平时成绩好,说的也都是实话,他们有什么理由怀疑我呢?”
朱朝阳没回答:“我说了这么多,该你了。”
她在相册里一张张老去,直到最后,少年张东升和白发苍苍的她站在一起,已高出她两个。
张东升出“恕不奉告”的神情:“我没必要对你知无不言,想知的话,就用其它秘密交换。”
张东升递过去橙汁,想让他闭嘴。朱朝阳的漆黑的瞳仁望着他,似乎有一执拗的劲让他坚持要对张东升的私事刨问底。
他忍不住想,也许张东升小时候生活在极度压抑自我的环境中,忍让顺从,终于有一天积攒的怨气化作魔鬼吞噬了他,将他变成心狠手辣的杀人犯。不过这仅仅是朱朝阳的推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