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朝阳点点。
他们从没有打骂过朱朝阳,也许是因为朱朝阳永远表现得符合他们的想象。正因如此,对着这样的父母,朱朝阳说不出半句指责的话,更挑不到错,于是接受了这样的病态。
张东升想回去把粉吃完,他往左走乞丐拦着,往右走乞丐也跟着,像粘在脚底就甩不掉的口香糖。
“可你还是走出来了,你考上梦寐以求的浙大,为了妻子放弃前程,你没有再受到他们的控制,每一个选择都是
他抽出钱包里大分纸钞进兜里拉上拉链,剩下的几张红票子连同臭烘烘的钱包一起扔给他。
“得不到他人的认可,内心也无法平静,于是从一个极端走向另一个极端。”
张东升坐回去,螺蛳粉已经不再冒热气,他把眼镜上,又恢复之前的样子。
“他没什么本领,却觉得自己无所不能。他打压一切看不惯的思想,自己反倒脑中空空,他的父辈让他变得偏执且贫穷,却没有出过改变,反而将它们传给下一代。”
可是他始终没法认清自己的态度,他该怎么面对张东升,他是他昔日的仇人还是如今敬重的老师?既然恩恩怨怨纠缠不清,朱朝阳想,那就不要执着于过去,只看眼前的路,他有今后要走的康庄大,何必阻止着那人千辛万苦攀爬的峭。
是为了骗取他的同情心,还是将他当作可以倾诉苦闷的对象。
济上遇到了点困难,手紧,你借我点用用,立个字据,以后我挣到钱双倍还你!”乞丐拍着脯信誓旦旦。
人世的苦难人们很难感同受,所以苦难在他们心中也分三六九等,可实际上,这是无法比较的。
张东升接受了学校的教育,意识到这样的家庭是错误的,他会想要逃离;而朱朝阳的父母,永远与大多数Z国父母一样,念着“为了你好”“他还小他懂什么”“好好读书”这些老生常谈的语句,他们织出厚厚的茧,将孩子与危险隔绝的同时束手束脚令其窒息。
“很长一段时间,我和母亲都是在他的阴影下度过的,到我十几岁时,这都不算什么了,因为还有更大的困境等着我。”
比起探讨自由的意义,朱朝阳更想弄清楚,张东升对他说这些,到底是为了什么?
“我的母亲,从被欺凌者变成了新的屠戮者,她和父亲一起主宰我的命运,她的眼神一天天变得可怕,比我父亲还要残酷。她从不打我,却折磨着我的神,像你虽然经历了父母离婚,母亲却依旧爱你,而我的母亲,看我的时候仿佛看着一只任人宰割的牲畜。”
“刚才的人真是张东成舅舅?”
朱朝阳望向桌面心情复杂。想不到平时温文儒雅的张东升,会有如此干脆得不近人情的一面。
本来他以为,两人接下来的时间会在沉默中度过,却没承想,张东升开始主动诉说起他的家庭往事:“朝阳,你觉得,我父亲是一个怎样的人?”
张东升陷入了痛苦的回忆,他向朱朝阳讲述着那些曾发生在自己上的过去,他的母亲如何打压他,如何迫他,他的母亲一样经历了丈夫的家暴,想要保护孩子的心在压抑扭曲的环境下异化,她憎恨和自己同样弱小的儿子,反过来加入施暴的一方。
情绪远比理要深得人心。因为一时冲动,更因为长期积压的不满,最终他还是挣破了茧,遍鳞伤的同时重获新生。
“应该是,他长得和我那表姨妈有几分相似,但是我对他完全没印象。”
他理解张东升,就像患上同种顽疾的病人理解另一个病人。
张东升嗤笑一声:“这只是他对外展现的形象。其实他只不过是个固执己见,封建守旧的老人。”
“受过苦难的人们,上都有用来迷惑他人的壳,将自己藏起来。日落之后,他白天掩饰的恶,就全数反馈给了最亲近的人。”
“再跟着我们,就算你是我舅舅,我也照样不客气。”
面看得久了,连真实的张东升他也几乎无法分辨出来。他不知,这样的果断是他真实情的,还是只是又一层伪装?
朱朝阳想了想:“有些幽默,对事情看得开,洒脱健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