伤疯狂的野兽，也看见梅花上的雪水化成泪水，花委地无人收。

        此后每年，里的冬天都很难过。已没有聪明人敢对皇帝提起梅花，皇后，就连李元振也总是回避。皇帝心中的哀痛，是一条无时无刻不奔涌的大江，滔滔不绝，没有干涸的那天，却时常决堤。李元振不敢刺激他，又不能不说话，便上前剔亮银灯，轻声：“是呢，梅花已经开了。”

        其实冬天也是金边瑞香开花的季节，因涉及皇后名讳，中的瑞香花全都在紫宸殿，皇帝恨不得一年四季都见到这些花，所以此时，这后殿里就摆着两盆。皇帝看的正是它们的方向。

        若是不知情的外人进了后殿，怕是不会觉得自己进了天家殿，帝王居所。只因这紫宸殿的一切，其实都是十年前的旧物。圣元皇后不是铺张奢侈的人，在世时皇后也才一年，许多不合规制的东西都收了起来，之后就成了皇帝的回忆。而他留下的东西，自然全被搬到紫宸殿，十年过去，有些尚还能用，只是也难掩岁月痕迹，有些却无法挽回。

        为了这个，就有许多人几乎吓死。

        皇后在世时，喜欢给皇帝寝衣，用上好的细棉布，衣角绣上花纹，夫妻二人都喜欢这种亲手制作的贴之物，但得再多，也穿不了十年。若是说出去告诉旁人，皇帝一件寝衣穿了两年多，还总是补补，怕是本没有人信。但如果说那是皇后亲手制，又立刻变得可信。

        那件衣服最后再也不能承受更多补，皇帝也不敢再穿，就总是放在枕下，就寝的时候拿出来抚摸。其实三十五岁也正在壮年，可此时此刻拿着那件已经有了边，似乎不断在变小的寝衣，他看起来简直像个风烛残年的老人。

        李元振很感激太子过来至少陪着皇帝用了膳——因为知皇帝并不爱惜自己，三个孩子总是轮过来陪膳，李元振是大大松了一口气的，此时便琢磨着哄劝皇帝去睡。此时他也颇有为难，皇帝是从来不信神佛的，皇后刚去那两年，他日子过得实在痛苦艰难，便从全国各地召集佛招魂，念经，上天入地搜寻了一番，却始终没有音讯。

        为此，连佛都杀了一批，此后就更加决绝，再也不信，若非朝臣和太子都苦苦相劝，恐怕还要毁佛谤，再来个灭佛的故事。

        因此，李元振并没有太多帮手，此时也只好寄希望于皇帝睡了正好可以梦见皇后——反正皇帝总是梦见的，只是并不全是美梦罢了。他只盼着人死后真的有灵，皇后仍然挂念着丈夫，愿意在这个时候来他的梦里，给他一场安稳的睡眠。

        只是李元振还没想好如何开口，皇帝便怅然地抬起了手，缓慢地吩咐：“你去……”

        李元振弓着，打起了神，却见皇帝忽然将寝衣又放回了枕下，揭开被子穿鞋起：“算了，我自己去吧，梅花既然开了，趁着月色去看一看也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