换了一首曲子。
燕燕轻盈,莺莺,分明又向华胥见。夜长争得薄情知?春初早被相思染。别后书辞,别时针线,离魂暗逐郎行远。淮南皓月冷千山,冥冥归去无人。
到别后书辞,皇帝的手已经在发抖,到离魂,他终于走到如意台上尽的房门外,伸手想去推门,却本不敢。
这若不是疯狂,又是什么?可是更为疯狂的是,他接受不了门内是第二种结果。
埙曲悠扬,又变得清晰,如同细细游丝,伴随细微哽咽继续往下。离魂暗逐郎行远,淮南皓月冷千山,冥冥归去无人。
皇帝望着那扇门,浑发冷又发热,四肢百骸都如同被扔进雪地,心却像是被扔进了地狱,正一层一层鲜血淋漓地爬上来。他不敢推门,也不敢放过,站在门口,痛苦与惶急像是一口即将呕出来的淤血,哽在间。
“是你吗?是你吗?”
他执着地叩门相问,正如几乎二十年前他打回家,趁着月色站在妻子房门外轻轻扣响门板:“睡了吗?睡了吗?你若是睡了,我就不进来了。”
瑞香便习惯了只留一盏灯等他回家,听见他叩门才穿着寝衣来开门。那时候他们多么年轻啊,拥有本以为漫长的一生,和灿烂的春光。那时节的杏花天影总是没有哀伤,却有着层层叠叠缠绵情意。皇帝不会错认某种细节,可冥冥之中他也怀疑自己早就疯了,这一切都是假的。否则如何会认为妻子还在人间,会认为他已经出现在了这座为悼念他而建起的如意台?
门扉发出吱呀一声轻响,然后缓缓打开,出一张形神动人,秋水梅花般的年轻面容。那人并不怕他,也不见礼,举止岂止不恭敬,神情却那样熟悉。眼里着泪,多像是那时候,那个人,在病榻上跟他要一枝梅花。
他着泪,轻轻地念:“匝路亭亭艳,非时裛裛香。素娥惟与月,青女不饶霜。赠远虚盈手,伤离适断。为谁成早秀,不待作年芳。”
皇帝僵在原地。
他一瞬间想起许多事。
这十年来,不是没有人试图把容貌相类的人往自己面前送,就连李元振也起过这样的心思。一来皇后份不同,长得像他继续苦役总不是一回事,二来若是能对皇帝稍作安抚,对所有人也是一件幸事。可皇帝从来认得清,也从来不愿意接纳赝品。若是家清白,并无追名逐利心思的人,他便主厚赐,放其出,若是心有所图甚至图谋不轨,他也从来不会手。
时间长了,中便更加没有人试图沾皇后的光——皇帝也认为他们不,从来不耐烦有人以引自己的方式提起。虽然总少不了有人自以为安排周全,又放不下偌大好,可这种事已经很少了。也就是说,他已经很久没有见过长得这样像瑞香的人了。
或者,也不全是长得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