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哭哇,不怎么样,你也是正娘子来的,他家的大。只要你婆婆还认你,你留下就名正言顺的呀,何苦把位子让给外的小妖呢?他就是带人回来,那也得叫你一声大,下跪奉茶的,就不要往心里去。我听说啊,那留过洋的人,能在政府里当官,在大学里教书,每个月啊,挣回来成百上千的大洋!哪个猫儿不偷腥……”
瑞香听得神志恍惚,干脆去想报纸上的连载,又忍不住想,怪不得男男女女都想往外跑,从报纸上看,果然还是大城市更好,大城市有路,高楼,教堂,还有洋人和红男绿女的舞会,电灯电话,还不用听这种针对自己的闲话。
他知,旁人都觉得自己应该很受伤,但心里却觉得怪异。都不熟的两个人,说是夫妻,其实连新婚之夜都没有过,真叫他伤心不舍,他反而觉得不应该。于是临近季凛回来的那几天,全家上下喜气洋洋,他也跟着婆婆指挥下人屋里屋外洒扫陈设,搞得黛瓦白墙的大宅焕然一新,心里其实很镇定。
大太太说要请裁给他几摩登的新衣服,瑞香也给婉拒了:“大少爷原来也不是没有见过我,他愿不愿意不在衣服,我从来穿的都是袄裙,一时换了新衣服也是别扭,看起来恐怕更不好。”
大概也是看出他没有争取的意思,大太太并不强求。
接人那天,家里人赶着车去城里火车站,大太太一早就没了心思家理事,在堂屋门口到院门口来回,瑞香也随大过来陪她,穿着一新的月白小袄,葱绿裙子,夏装薄薄的料子,能透出点手臂的白,上挽个温柔的圆髻,围着自己编的茉莉花围,用两朵珠花固定,模样看上去清新又雅致,透着几分稳重,月白小袄上绣着芙蓉,点缀出些许俏。
虽然是家常的装扮,可看上去实在赏心悦目,站在门口,风裙摆蝶翼般颤抖,大太太看了,忍不住在心里叹气。这样的人才,这样的品,如果不是什么狗屁的新生活,新德,和自己儿子该是多么好的一对璧人!
她也是看过不少戏本子和的,心情颇为复杂,瞧着儿媳妇也忍不住想起什么丹皓齿秋波动,月移花影玉人来的套话。
到了中午,大太太也不走了,坐在屋里喝茶,歇息,眉眼间仍然焦急。一时间丫进来说大少爷到了门口,喜得大太太立刻起来往门口走,瑞香急忙跟上,扶着她出了院门。
母子相见十分感人,大太太握着帕子哭,比她高了接近两个的大少爷穿着一藏蓝色的制服,搂着她笑安抚,旁边兄弟姐妹妯娌们俱是泪眼盈盈,十分感动的样子。瑞香知按理说自己也该哭一场才是,只是却没有多少眼泪,只好时不时用帕子眼角应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