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坐在屋里慢慢扇风。
季家前几年通了电,全家的电闸都掌握在大太太手里,时候到了才会统一开灯,她要睡的时候就会关灯。瑞香就摸黑坐着,直到电灯亮起来,季凛进了门。
听到动静,瑞香立刻站起,着扇子的竹柄,站在原地叫了一声大少爷,就不知该什么,窘迫地立着。
家里的电灯并不亮,是昏黄的,映照出纤细柔的一个修长轮廓。季凛进了门,丫就进来在步床里点蜡烛,熏香。瑞香没话找话,解释:“家里蚊虫多,不熏一熏不好睡觉的。”
说完了他又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对,又:“大少爷一路辛苦,要是没什么事交代,就早点睡觉吧。”
他其实也不介意季凛现在就说外有人,自由恋爱的事。
然而对方只是沉默。两人间隔了一臂宽的距离,彼此都不摇不动,瑞香的丝绸裙面上淌着闪闪烁烁,黄金一般的灯光,季凛就想起白日里看见他像朵荷花玉兰似的清雅,此时又多了一分艳韵味,也同样没话找话:“我方才已经告诉了母亲,新政府里有我一个学长,在里任职,对他父亲举荐了我,给了我一份工作,我已经接受了,不多久就要上任,带着家人一起。”
瑞香干巴巴回应:“那很好啊,我先在这里祝大少爷前程似锦。”
他完全没有意识到,季凛的这个家人,只有大太太和他。
季凛并不是擅长说闲话,废话的人,瑞香更应对得僵,两人又沉默了片刻,瑞香不明白他怎么还不说,大少爷却不知他在等什么,两人同时:“先睡觉吧?”
于是便僵地起了,到床边去。
步床是瑞香的嫁妆,前朝的老物件了,黑漆螺钿,上雕着八仙过海,吉祥如意,鹿鹤同春,和合二仙,里大得很,放得下小桌,桶,屏风,炉瓶三事,床还堆着几本书。季凛拿起来看,见是温少卿词集,卢照邻诗选,饮水词,还有几本戏本子,金玉棒打薄情郎,琵琶记,珍珠衫,牡丹亭。
他也受过全套的传统教育,那时候这些闲书没少看,一见题目就知是什么故事,想起牡丹亭里很有些缠绵悱恻,便忍不住回看了瑞香一眼,心中模模糊糊想起什么你翠生生出落的裙衫儿茜,艳晶晶花簪八宝钿。
帐子里还有蜡烛,看得更清楚些,季凛慢慢从到脚往下看,想起的就不是什么正经唱词,像瑞香这种小媳妇,戏台上都看不见的。
和你把领扣儿松,衣带宽,袖梢儿揾着牙儿沾也。则待你忍耐温存一晌眠。这一霎天留人便 草藉花眠,则把云鬟点,红松翠偏。见了你紧相偎,慢厮连,恨不得肉儿般和你团成片也。逗的个日下胭脂雨上鲜。我去,还留恋 ,相看俨然 ,早难好相逢无一言 ?行来春色三分雨。睡去巫山一片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