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茶的另一个小厅,一扇小门通到小花园。
一层还有几间佣人房,后门也能通到外面。二楼则是主人自己住的。
大太太住在走廊最深,小夫妻住在另一。季凛叫了人把那张步床量了尺寸,定了一张绵绵的床垫,瑞香第一次被扔上去,整个人弹了两下,惊慌失措,又异样兴奋。
屋里原先到都是美式的装修,家,经过大太太和瑞香两人将带来的物件一一安插,顿时中西合璧,典雅又带着几分熟悉的味。一楼里安置了屏风,香炉,花几,插瓶,拂尘,餐厅里还有大八仙桌。瑞香房里倒没有太多这种气息,他觉得那张螺钿步床已经像个巨兽,其余的地方便不怎么大动,只添了花瓶,盆花等物。
至于书,季凛早已经安排好,二楼中间的两间房,一间是给瑞香的书房,让他放那些,话本,传奇,诗词,另一间则是他自己的,主要用来理公务,回家后办公。瑞香的书不多,但也不少,此刻箱子还只堆在那间屋子里,满满摆了一地,尚无余裕收拾。
瑞香是随分从时惯了的人,收拾新房这件事,也跟着大太太的脚步。只是大太太刚到上海来,什么都不大提的起劲——她不习惯,连抽水桶都觉得陌生,需要两人一步一步教,只觉得吃也不惯睡也不惯,好像连空气都变得陌生。但她兴致极好,也好似脱离樊笼,每日神都很足,也在努力接受,适应,瑞香和季凛都松了一口气。
回到上海,季凛便需日日应卯,早出晚归。和他纠缠亲密了这么久,瑞香整个白日都看不见他,觉得很奇怪,有些空,又有些说不清不明的担忧。家里上下都通了电话,季凛有时候中午会打电话回来,问问家里的情况,告诉他会不会回来吃饭。
瑞香每次听到电话铃声,就觉得有点心慌,他在楼下坐着,和上海当地请来的女佣说话谈天,站起接电话的时候总是下意识扶一下椅背,脚步格外轻缓,好似还没有接通,对面就听得见他的脚步声一样。
周日,季凛如约请了裁,又请了位言谈爽利的朋友太太到家里来,介绍他们认识,又请她帮着看衣服——季凛说自己不懂时装,更不懂行,不便外行指挥内行。
那位太太是在新式女学读过书,又远渡重洋留学的人物,父亲是旧士绅,却什么都喜欢追赶,她娘家姓刘,夫家姓郑,一见面就介绍自己是卡蜜拉。瑞香若有所思,点记下,调动了浑待人接物的灵活机变,应酬得滴水不。
卡蜜拉作风洋派,和丈夫也是在海外同学,自由恋爱结婚的,穿的却是一鲜艳的大红底子绿鹅黄花卉的旗袍,窄褃收腰,大镶大,上涂得粉白的容长脸,一张猩红的嘴,剃的细细的眉,发梳得高高的,两鬓蓬松,说起话来手势极多,表情也丰富,腔调也十分强烈,看得瑞香眼前发花,一阵阵怀疑她能不能帮上忙——他真要怀疑自己的丈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