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铭在那答应了,谢云结束了通话,将手机回到子的口袋里。随后,他抬起眼,看向长而曲折的过。这间酒店是由一栋老花园洋房改建成的,在改造时尽量保留了原貌,连建筑内迷般复杂的回环式走廊都保留了下来,谢云住在506号房间。浪三归说,来给他放行李的时候,假如没有酒店的服务人员带路,恐怕找到死也找不对地方。
长廊回旋往复,路线难以读懂,像一个谜语,还像《一千零一夜》里的宝盒,打开一层,又是一层,层层套嵌,光溢彩,只等宝盒被揭开的那一刻,里面可能藏着所罗门王的珠宝,一枝可以让他许愿的七色花,亦或是沉睡了千年之久的美人。谢云差点被自己漫无边际的想法逗笑了,边略微弯起的弧度,宛若风过水面漾起的细纹,一闪而逝。下一秒,他的影猛然顿住了,铺满地毯的柔黄色灯光,蓦地混入了一节浅淡的白,光与光互相交织,黄与白若即若离,犹如在油上洒了细砂糖,砂糖正在以肉眼难测的细微速度,一粒一粒地向下沉没,直至完全沉溺进油温柔甜蜜的陷阱中去。
糖砂挣不脱了,谢云的目光同样没办法挣脱。面前的门半开着,盛满了房间的灯光,斜斜地漏了出来,像宝盒打开时的隙,像海水的涨,淹没了他的双脚,房号牌上雕刻的花数字是:0513。
这是李忘生的房间号。
谢云没有刻意去记,相反,他在刻意地去忽略,他只是需要一个台阶,他跟他只有一场对手戏,说不定这样的对手戏今后都不会再有,他其实很少想起李忘生,更不会去跟他互叙别情,一句话都不,所以,他没有任何记住李忘生房间号的必要。目光所及之,灯光仍然纷纷扬扬,汨汨下如糖沙,谢云眼眸穿过了半开的房门,手指紧紧地抓住了门把手,他想把门关上,但雨确实下得太大,哗啦啦的雨声漫过了台,遥不可及,却又惊天动地地拍打在他的心脏上,震耳聋,充满房间的灯光也随之越伸越长,如同海中疯长的水草,拼命拉扯着谢云的脚踝,等他反应过来以后,门已经关上了,他站在了李忘生的卧室里,而那片淡白色的灯光芒,倏然变作了柔和起伏着的波浪,双层的抽纱床幔被它照着,像海面上烂漫的月光。
李忘生就沉睡在月光的中心。
……怎么还有人睡觉不关门的?
水草并没有打算放开他的迹象,他不想看李忘生,只能不可自的,目不转睛地注视着墙。注视得久了,眼前似乎有浅银的星光,轻微地一闪一闪,再凝神一看,才发现是床珠灰色的墙纸,上面浮雕着一朵朵小小的折枝花卉,每一朵花的花,都了极细的银边。鹤鸣堂的西府海棠是有名的一景,墙纸上的纹饰当然也是海棠花,谢云不由自主地用指尖,一遍一遍地摩挲着这些花纹,花纹与指纹紧密地贴合着,隐隐摩出了淅淅的响声。只见睡梦里的李忘生,眉尖又是一皱,可能是被响声惊扰到了,他昏昏沉沉地挪动了一下胳膊,颈歪向了一侧,面朝着床边的谢云,半边象牙色的丝绸睡袍,便顺势从肩了下来,顿时出了他口一大片被丝花边映衬着的洁白肌肤,以及一纤细如花的色肩带,细得分外暧昧,好像稍微一扯就会断掉,趁机裙底的春色风光。
原本摩挲着墙纸花纹的手指逐渐停住了,谢云突然有一种错觉,自己的手臂,正在不受控制地向下沉没。
李忘生是双,这并不是个秘密。然而,他的气质太端正,又太寡淡,就像“康素爱萝,哀绿绮思”,固然是清婉到极点的词语,但也是从容易被束之高阁的枯燥大里走出的句子,双特征最郁最诱惑的那一类人,当数陆危楼那个唱歌剧的姘——像一朵蒙着猩红轻纱的金罂粟。只是各花入各眼,谢云偏偏爱跟色淡且无香的白海棠缠斗,他也见过李忘生穿睡裙,某段时间,李忘生不喜欢让他近,说是自己一被碰就浑酸痛,只能穿宽松的衣服。学院艺术节汇演的当晚,李忘生觉得人挤人会更不舒服,就没有去看,只剩谢云面对着台下的座无虚席,草草拉起了一曲小提琴。
舞台的聚光灯,灿烂地洒下来,化作漫天的金蝴蝶,蹁跹舞动,映照他斜飞眉眼低垂,静止的睫纤长又丽。他拉了一首旋律紧迫的曲子,琴弓在琴弦间匆匆来去的踪影,快得像罗宾汉到台上,偷一个朱丽叶的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