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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仙记》上(双xing/浴池play)

        等谢云

        池中涟漪一圈圈,回旋着摆,温泉水,翠云墨一般的长发,淋淋地披满了雪白光的脊背,还有漆黑的几缕,婀娜地飘漾在水中,宛若萦绕不散的柔藻春蔓,婉转浮摇,一只细腻修长的手搭在了玉池台上,白玉与素手相映,几乎为一色,浑辨不出是手是玉。李忘生靠在池边,另一手抬起,将长发挽到了一侧去,他一面挽,一面端详着泉池对面的一堵诗,两扇如鸦似黛的睫上衔了晶晶细碎的水珠,随着两清濯转的目光,花梢浥般地颤袅,折出两汪若有若无、烟视媚行的莹彩。

        “稀客。”谢云蹭着他耳际,切切私语,“我还以为是白日梦蝶,你怎么舍得移驾尊步,下凡来探望我了?”

凿出了一口温泉。谢云只好将寝阁的大小减了一半,为了这口温泉,改引水,另辟了一方浴池出来,取名为“玉清”,暗合吕祖之诗:“卯酉门中作用时,赤龙时蘸玉清池。云薄薄,雨微微,看取妖容雪肌。”玉清池以一整块极洁白皎明的汉白玉砌成,池雕九枝芙蓉,并十二只振羽交飞的云鹤,泉水从纤颀长的鹤喙间汩汩涌出,落入池内,池水温澄澈、意氤氲,而水雾漫缭、朦胧蒸腾之,的确有“云薄薄,雨微微”之意境。

        早年间,有一段时日,谢云是不用剑的,他用笔,练字,练的是张芝的《冠军帖》和《今归帖》,帖中笔势一气呵成、飞逸丽,与谢云的剑意甚是相通。而今,他的刀法剑招虽已转作凌厉孤峭之风,但也依稀留存着往昔奔湍疏狂的影子,李忘生面前的诗,即为最明了的佐证。这满满一的诗,皆以刀锋剑刃斩劈刻出,笔画或如金戈铁,或如骤雨急瀑,李忘生的双眸一瞬不瞬地驻在上,他一首一首地读着谢云刀尖笔锋下的诗,读得认真,待读到最末一首:“江湖秋水多,一夜更如何?木叶沉断霭,华亭唳故国。影斜飘霜树,剑寒夜哭歌。暝暝……”尾联的字迹,却是凌乱模糊,看也看不清,大约是那位写诗的人写到最后一句时,写得烦躁起来,索胡乱划拉了一通了事。

        一离开草原,谢云便重新恢复了沉默。回程的路上,他故意绕了远路,顺便上了一趟华山,李忘生不在,他没有多问。近几年的武林还算风平浪静,大概是禁内苑里又有了什么了不起的盛宴和正事,非要李忘生走一趟不可。

        他想压着李忘生的,幕天席地,跟他热汗涔涔肉贴着肉地到一,先把人这样这样扁,再那样那样搓圆,抠出蜜,拧出水。再咬着他的颈子,叼住他,然后一起逃到这世上最远的地方去,放小羊。

        世上最远的地方,真的是那里么?谢云不信,所以他要叼走李忘生,然后,他们要去到比世间的尽,还要远的尽

        李忘生一厢暗自叹息着这字里行间的诗意,一厢仍想努力辨认出谢云究竟在末句里写了什么,他手扶着池边,不由自主地往前倾去。玉虚真人辨得正入神,冷不防,只听沉沉的“哗啦”一声,而后飞溅起了一大蓬剧烈的水花,水面上,云开雾散,纷纷飘去,下一刻,李忘生被拉进了一个漉漉的怀抱里,泉水的包裹,是温而柔顺的,这个人的怀里,则像个熊熊的火炉子,燃着一腔迷诱灼人的缠绵,他让人一抱,浑了,聚在眼睫上的水雾,琉璃珠一样,盈盈地坠下来,被和衣进温泉池里的谢云伸手接住了,又抹在李忘生上。他的嘴被他来回摩挲的吐微张、水红滴,乌黑柔的几绺发,沾濡在玉白的颊边,愈发显得红如香花、白似春雪。

        草原上有个传说,说这世上最远的地方,是朝那山与望建河相会的地方。望建河的神女,日复一日地站在高山与河水的尽眺望,年复一年地等待着她那永不会赴约的爱人。

        这一次,谢云北上草原,在野古里呆了几个月。住在阴山下、天河边,远避世事尘嚣的异族牧民们热情好客,既不晓得,也不计较谢云到底是何许人也,他出手帮牧民们斩杀了一时常来偷袭羊群的青背独眼恶狼后,诸人更是引他为友,并不加猜忌地将铁弯刀的铸造之技教给了他。不止如此,他还恰巧赶上了一场族中的婚礼,巨大的篝火像恣情燃烧的黄金与红宝石,醇酒像熬熔了的琥珀,兜泻下,如炎夏的暴雨般瓢泼淋漓,新郎颈上的孔雀石璎珞和新娘衣裙上的石榴石镶花,伴随着繁复错落的舞步、欢畅愉快的歌声,旋转成了瑰丽无的夜之彩虹。草原的星空是深的靛蓝和紫,紫得发黑,星子闪烁着千万灿烂的冰雪光泽。谢云喝了很多酒,仰面倒在了的青草上,酒很烈,天低低的,似乎只消一伸手,他就能扯下一大把嘶嘶冒着凉气的夜空,而他的肺腑血脉、肝胆心都被烈酒烧热烧沸了,烧得炙焦煎、绵亘燎原。这时,他不知是第几次避无可避地想起了李忘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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