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已完全黑了,隐约透出点黄色的星碎,远远缀在墨般的高空中,像被水雾笼罩的灯塔,照不清夜色。空气中弥漫着青草哭泣过的腥咸,飞速掠过的路灯下盘旋着焦躁的蜻蜓,出租车驶过中转站,未经理的垃圾腐臭味从半开的车窗飘了进来,风撕扯开韶无非的辫子,将散乱的发丝糊打在他五官致的脸上。
月无缺饶有兴致地盯着他:“你不会跟那群人同合污吧?”
“韶无非。”他回过,被人按进一个温的膛。顷
月无缺揽起他的腰,把他挡在后,对地冥怒目而视:“你这人怎么动手呢!”一边牵着韶无非的手一边怒气冲冲地往电梯口走,也不回地:“明眼人都能听出来你老公不爱你,你自个儿还陶醉得死去活来!”
“巧言令色。”韶无非面颊赧红,也不看他了,撑着下巴望向窗外。两人手还牵在一块,便感到月无缺悄悄挠了挠他的手心,忍不住扑哧一笑:“你又怕我生气。”
韶无非摇了摇,眼睛很亮,轻轻地笑:“我倒也不知你会关心人。你知学校里的人都称呼你什么吗?”
“怕你逃。”月无缺目光灼灼。韶无非还未细思他此话何意,车兀自停下,司机冷冷淡淡地:“到了。”
地冥气急败坏,抓起手边的Chanel长条钱包就往月无缺上砸。月无缺避之不及,眼看沦为板砖的奢侈品即将拍下,韶无非伸出左臂替他挡了一遭,整个人摔进他怀中,发出好大一声异响,惹得四周投来不满目光。地冥心知自己过分了,忙起查看韶无非状况,人倒是没事,低着慢慢着手腕,小声:“无缺,你莫再气他了。”
地冥愣在原地,白皙的脸涨得通红,咬着粉红下一言不发地坐回去。谈无睨了他一眼,了面前的热茶,凉凉地:“你把他气走了,我怎么人?他可是剑谪仙的弟弟。”
月无缺紧紧地握着他被地冥砸痛的手,汗在手心肤交换了无数遍,濡得像是蜷了一池水塘,还未落雨已在中下了一遭。韶无非靠在椅背,偏过看他。
韶无非了谢,拉开把手,又想起什么似的,飞快地凑到月无缺嘴角亲了一下,在人还未反应之时钻出车厢关上车门,对着窗挥了挥手:“再见。”
月无缺低声:“我怎么放心你一个人回去?难我不会担心吗?”
出租车向路蔓延的方向远去,渐渐只看得清两盏尾灯,直到最后彻底进了整片夜色之中。在他视野不能够及的所在,在他想象中理应发生的景象,月无缺乘坐十六元起步价的夜间出租和所有疲惫的车汇入交叠横生的高架桥,他们彼此朝不同的目的地远离并永不再会。韶无非倏然感到一阵晕目眩,肌肉几乎脱力,只能撑着斑驳的砖墙慢慢朝昏暗的巷弄挪动。当他每个月为并不高昂的房租愁眉苦脸的同时,月无缺迈出库利南后座懒洋洋地走进Prada或是MiuMiu店面,电光石火间的喜好足以他一整年的衣食无忧。倘若分离的失落是如此撕裂而难愈合的伤口,当初早已知晓后果的自己为什么还选择与他坠入爱恋——答案清晰明了,他无法拒绝他。天空终于掉落下他不存在的眼泪,带来一点一滴不属于这个季节的冰凉,随即演变如同猛兽般的狂风骤雨。距离廉租房仍有数百米,脊骨的残缺意味不能奔跑的注定,韶无非磨蹭着砖墙,仿佛一颗飘零摇曳的细柳,在暴雨中艰难前行。大雨浇了满脸,分不清究竟是来自他的眼眶,亦或是厚重而低沉的云层。耳鸣得厉害,好像豢养了两窝蜜蜂,一左一右,一边一个。他听见巷弄深野猫慌乱的尖声厉叫,他听见风过树叶凶狠的摩挲,他听见愈来愈烈的潺潺水声,他听见寂静中有人正在温柔而坚定地呼唤他的名字——
地冥憋了好半天,才挤出一句:“谁让他说话这么过分……”话未说完,伸手捂住脸,梨花带雨夹杂鼻音:“人家只是想为天哥哥说句话。”纤细的子便微微一晃朝旁边的疏楼龙宿肩膀上倒,趴在后者宽厚的肩上抽泣起来。疏楼龙宿的手剧烈一抖,新换上的瓷盏洒出半杯茶汤,险些重蹈覆辙。他不着痕迹地往另一边挪了挪屁,轻轻地推开地冥柔顺的长发:“什么?大家都是已婚人士,请你自重。”
“别提他了。”月无缺皱了皱眉,心此事竟成八卦一桩,但见韶无非角着一抹暧昧的微笑,离奇地不怨不恼了,跟着打趣起他来:“若我是公子,你岂不是夫人?”
“怎会。”韶无非嗔,“舒龙琴心天天给你送便当,大家都唤你无缺公子——真真是个小少爷。”
“下次你先回去,别送我了,省得让你家人担心。”
听,还‘宝宝碗’咧,大姐,他是这般没钱,连两碗面都吃不起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