刻,罩下一方雨停。他闻到来人熟悉的桂花香,韶无非抬起,撞进月无缺漉漉的眼眸——“你不是回去了吗?”
“你不带伞,叫我如何放心。”月无缺喃喃自语。当光溢彩的外滩飞逝而过,静安寺彻夜昼亮的寺散落下悲悯的灯光,他突然无法抑制地回想起分别时韶无非的眼神,明明是漫不经心地微笑,为何看上去即将在原地粉碎骨,幽暗的眸底仿若一条哀愁的沟壑。几乎是一个魂飞魄散的昭示。“我总有一种仓皇的预感,好像我下一秒就再也见不到你了。”
当他们跌跌撞撞闯进破旧的廉租房,彼此相拥着倒在那张吱呀作响的单人床,急切而躁褪去上乎乎的衣物时,韶无非才发觉月无缺的气息竟是如此,似乎他被亲吻的脖颈都要掉下一块,随后而来的是从未有过的安心,这种踏实与他仰躺在康复病房数月后医生毫无波澜地知会他即将可以下地行走的安稳别无二致。月无缺的手在他的后背连,那一块肤好似千疮百孔的战场,惊悚万分又丑陋不堪,但他却视若瑰宝,喟叹:“可不可以告诉我,到底是怎样一回事?”
回溯起来,像是前尘往事,即便被记忆覆上美化滤镜,也显得如此庸俗不堪。突如其来的家庭变故,再也没有完整过的一家四口,桌上被打翻的菠菜汤,蜿蜒着边角滴落在地板上,凝固成一颗又一颗混浊的油污。着警服的男人们如同蟑螂一般挤满了客厅,养父面色颓唐,双手被银质手铐绑在后,屈辱地被人按在台的石栏上。年轻英俊的男人从前口袋抽出无框眼镜,语调毫无波澜地宣读起赃物确凿的罪孽。懵懂年幼的他还不知发生何事,想要像往常一样勾住父亲的手指挽留片刻,却被倏然回的青年猛地推开——天旋地转发生在一瞬间,他从四层楼高的欧式台飞了出去,轻飘飘地砸进花园中央的古罗泉池里,四肢扭曲,血肉模糊,如同一条搁浅在沙滩的死鲸。
他的泪水淌落在眼角,又蒸发在月无缺的边。介于青涩与成熟的男人紧紧地搂着他颤抖的,力度之大几要把他碎,海誓山盟不知真假,只好当作胡言乱语:“韶无非,韶无非……留在我的边,我不会再让你受伤了。”
犹似一叶风浪中漂撇的木舟,跌跌宕宕,还是寻觅到了陆岸。
其后两人陷入火热狂乱的恋爱,效仿青春期所有男孩女孩,在教导主任严厉目光无法所及的地方偷偷牵手,掩人耳目般各自偏,却藏不住脸上的欢欣笑意。高三学生时常看见风云一时的学姐轻快地走过篮球场旁的走廊,披散的长发随风摇曳,像某个知名洗发水广告;红格裙袂飘飘,宛如蝴蝶翅膀。相貌堂堂的学长跟在他后,单肩替他挎着书包,间咬着抽了一半的烟,眯着眼看着学姐的背影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