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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了府前,长公主该下轿撵了。
按理说这是最有机会看见其容貌的时刻,对民众的引力巨大,不过天领奉行也想到了这一点,打从他们进了巷子开始,枫原万叶就再没见过一个人影。
侍女抬手撩开轿撵的帘子,一只白皙纤细的手虚虚地向轿外一搭,他抬手去接,对方便握住他的手,借力从轿撵中下来了。与此同时,他发觉原本作装饰的末广不知何时被这人拿在手里,作遮挡面容的工了。(注:末广就是折扇,婚礼中是女方礼服上的一种装饰,表示庆祝的物件。)
「长公主」抬起与他对视一眼,淡淡地说:“走吧。”
明月给他送完茶之后就站在默默站在一旁,枫原万叶知她是有话想说,反正宾客也还没入场,要讲什么也无所谓……
“家主大人。”她言又止:“您……怎么没说长公主殿下是……”
枫原万叶缓缓侧过,出一个疑惑的眼神,心里却盘算着这姑娘不是发现了什么不该发现的事了吧?
明月眉微皱,神情复杂地说:“我从来没见过如此好看的人……不,我说不准……我没有冒犯殿下的意思,但是……您为什么事先没……我刚才差点在门口摔一跤……”
这算哪门子事。枫原万叶眼看她这个话都快说不清的样子,心想有这么夸张吗,虽然确实很好看就是了。他好笑:“摔一跤也不过分。”
“……您别打趣我了。”明月咽了咽口水,闷闷地回了一句,“我去准备迎接宾客了。”说罢转走了。
枫原万叶于是接着哭笑不得地喝茶。不多时「长公主」更完了衣,步子比方才轻快不少地从侧门过来了。
他打眼一看,是件雷印绣纹的紫色振袖,将盘起的发髻放了下来,这是未出阁姑娘的打扮。稻妻习俗,这是新娘最后一次穿出嫁前的衣服。振袖是给未婚的女子穿的礼服,今日之后,就只能穿留袖礼服了。
「长公主」拂了拂衣摆,在和他并排的位置坐下,没什么言语。端起茶盏喝了两口,又放下了,百无聊赖地开始拢着袖子打量底下的座席。
“殿下,”枫原万叶问:“可是累了?”
他也没直接回答枫原万叶的问题,而是又问了个问题:“枫原卿,你晓得那衣服有多重吗?”他抬起手,宽大的衣袖因重力落,堆在肘,出一截匀称又不失力量感的手臂,手上比了个“三”。
虽然没说累,但字字句句都很累。枫原万叶尽量避免自己被其余的事物引走注意力,假装喝茶,心想,待会他们还要在这接着待两个时辰,一个很累的「长公主」,谁知脾气有多难料理。
他发间的簪子是很素净的样式。稻妻城中有这种风气,越是地位高崇的女子,越不屑于佩华丽的首饰。若不是今日结婚,恐怕是连这个簪子也没有的。
“繁文缛节也太多了,先前怪不得白鹭公主说,让我节省些力。”他垂下手,整了整袖子,语气里有些埋怨:“想来她说的对。”
白鹭公主啊,神里家的妹妹。今日怕是也要来宴席之上面的。枫原万叶先前听说过她,是个平易近人的风格。她和「长公主」的关系……他问:“殿下和白鹭公主关系不错?”
“认识罢了。她毕竟是神里家的小姐,虽然也是着公主的名号,但她并不住在中。”他语气淡漠地说着,好像又想起了什么,补充:“不过这也不是什么坏事。”
内并不如外边行事方便,而且想来也是不自由的。枫原万叶问他:“殿下今日心情还算不错,是因为从此以后在城中活动,便利不少吧?”
“你倒是聪明,枫原卿。”他说:“不然我何苦浪费这么多时间来结这个婚。说句不好听的,”枫原万叶看他的眼神落在自己上,有几分坦然,“你也不情愿吧。”
枫原万叶笑着摇了摇,诚恳:“殿下,我自然是愿意的。”
毕竟要借机弄清楚这位的计划,最好的方式就是接近他。现在好了,同一个屋檐下,他很难不知「长公主」到底想些什么。作为和对方同气连枝的长公主派新晋人物,家主大人还不想无缘无故地按照对方的意思,充当一个吉祥物。
「长公主」的脸上闪过一丝不解的神色,但也没多问,百无聊赖地低下去,蘸着茶盏中的水又在桌茶案上写些什么。既然是能在自己面前写,自然不是什么重要的事。枫原万叶如此想。
不过,他好像写的是另一种语言。不是稻妻本土的,也不是官话,在记忆中搜索了一会儿后,枫原万叶反应过来:这是至冬的文字。
虽然不知对方是怕自己看懂了还是怎么的。他写得很快,水痕也消失得很快,留存不了多久就烟消云散了。然后就是新的水痕附上去,又消失了。传闻「长公主」的手迹罕有,就算是总大臣也未尝得见过,听起来似乎并不喜欢写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