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七跟商细rui打赌输了,商细rui撺掇他开箱的时候登台扮上唱一出。
他当了这么多年票友,也就在文人雅集上唱两段,即使扮上妆,也得是私下里关起门来。他们这种书香门第,票票戏还属风雅,要真下海以唱戏为生,那是大逆不dao,要被人戳脊梁骨骂祖宗的。就比如说俞青,为了唱戏同家里断绝了关系,还摘了原本的姓。杜七自问还zuo不到这种程度,但爱戏的心却也绝不是假的,因此十分跃跃yu试。
加之开箱戏与平常不同,只图一个热闹,上场的戏子众多,旁人也分不清谁是谁,被人认出来的风险要低得多,更叫人有恃无恐。
商细rui又撞撞他肩膀,接着鼓励他:“到时候我亲自帮你化妆,保准给你化得连亲娘都认不出来!”杜七一腔叛逆之火熊熊燃烧,真答应了下来。
过了两天,杜七找商细rui来家里打牌,商细rui顺便问他,“准备唱哪出啊,七少爷?”杜七说要唱就唱出好的,不能糊弄,就《宇宙锋》吧!商细rui拿点心的手停下来,睁大眼睛看着他:“你啊?”
其实不怪商细rui吃惊,《宇宙锋》这出戏码是很看唱功和zuo功的,一般人拿不下来,更何况是杜七这样一个半路出家的票友。就连商细rui自己,也是修炼了许久才敢拿出来演的。
杜七回看商细rui,挑眉dao:“我怎么了?”
商细rui咂咂嘴:“没怎么。”忍不住又说:“那您可得好好练练,别丢了我水云楼的脸。”
杜七打出一张牌:“瞧好吧你!”
戏码就这么敲定了下来。过完年没几天,杜七才在家充完孝子,就跑到商细rui这里来学艺,在他的指点下一点点纠正shen段和唱腔。幸好商细rui唯有在戏上有耐心,又幸好杜七唯有在戏上拉得下脸放得下shen段,要不教这么一个没正经学过艺的学生,非给商细rui气死不可!
教到后来,连商细rui都有点佩服了――本来只是一个玩笑,杜七却践行得如此认真,牌也不打了,舞也不tiao了,一心就扑在上面,还同商细rui商量着对几chu1shen段和戏词作了改动。
到了开箱的那一天,商细rui自己演的是生角,不需要过多装扮,于是果真亲自给杜七上了妆,给他用了自己最名贵的tou面和戏服。然后把他推到镜子前,端详自己的杰作,觉得他现在这样,像一块经了雕琢的玉,一把开了刃的刀,光彩夺目的,很让人满意。
戏子们也觉得稀罕,都凑上来七嘴八she2:“tou一回看七少爷扮上,扮相还ting好看,都快赶上咱们班主了!”
杜七望着镜子里,正要说些什么,垫场的戏子已经下了台。他转过shen来,商细rui替他理了理凤冠上坠的liu苏,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以示鼓励他第一次上台。
戏台上,赵艳容登了场,凤冠歪dai,衣衫不整,眉心一点胭脂红。
薛千山坐在二楼包厢里,撇去茶上的浮沫,喝了口茶。他最近正捧着商细rui,因此商细rui的戏,无论多么一票难求,他也要千方百计地求来一看。
此时商细rui还没出场,他便也只是有一搭没一搭地往台上看看,脑子里还想着自己的事。然而这一看,就差点给那灯光下熠熠发光的珠宝闪了眼睛,再一细瞧,台上那人的一双眼睛亮得并不比珠宝逊色,一下子就攫住了人的目光。
他虽然算不上内行,跟着商细rui耳濡目染了这些日子,也对戏有了一点了解。打眼一看,就知dao台上演的是《宇宙锋》金殿这一折,讲的是秦二世无dao,强召丞相赵高之女赵艳容入gong侍奉,赵艳容不从,装疯上殿,大骂君王。
戏台子上,那一位赵艳容下了凤辇,大摇大摆走上金殿,见了君王拒不跪拜,反而拍掌大笑,发起痴来。然而那人表情灵动,神色鲜活,一拍手一跺脚尽是女儿情态,撒疯撒痴并不惹人厌恶,反引得台下纷纷微笑。薛千山也不由牵起嘴角,期待起下文。
……
“寡人笑你疯癫,你笑寡人何来?”
“你笑得我是疯癫,我就笑得你这荒淫无dao――”赵艳容神色一转,由笑而怒,目光中褪去疯癫,现出坚毅铮然来。
“想先皇当年,东封泰岱,西建咸阳,南收五岭,北造万里长城,指望江山万代,永保平安。不想你这昏王,荒淫无dao,不理朝纲。我想这天下乃人人之天下,非你一人之天下。似你这样任用jian佞,沉迷酒色,这江山,你家未必坐得长久哟!”
这一大段念白,叫台上的人念得字字铿锵,力透纸背。世家名门的脊梁与气xing,正在这一段掷地有声的念白之中。
众人只知dao《宇宙锋》难在zuo工与唱功,却不知真正难的是怎样“演”好这出戏。这出戏码虽然人物少、情节简单,然而情绪上却很复杂,喜怒哀乐,真真假假,百般情感都汇在一个“疯”字当中,要想诠释出这gu疯劲儿,是很要真本事的。
杜七自知论shen段论唱功,绝比不过专业演员,然而他作为创作者、艺术家,灵气与天地相接,自有他的闪光之chu1。要论对人物的理解,对情感的领悟,要在许多空背戏词的戏子之上。他是真能与台上那个灵魂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