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了公交从不起眼的巷口进去,就来到另一个世界,一个和外面林立的高楼迥然不同的世界。旋转着霓虹灯的理发店,二十四小时营业的成人用品店,挂着木牌的小制衣厂,家ju维修回收店,沙县小吃,广东牛杂,河南烩面,小小的店面全挤在一起。有人吵架,有人撩起衣裳给孩子喂nai,有人端着碗蹲在路边吃饭。
居民楼仿佛是二三十年前建成的,一色的蓝色玻璃,锈蚀的窗框。其间的距离窄得只容一人通过,阳光照不进来,白天也像黑夜。走在其中,还要留意滴水的空调外机,touding蜘蛛网般缠绕的电线,和脚下的死老鼠。
两人无法并肩,只能一前一后地走,在一chu1黑dongdong的楼梯口前停下,薛千山抬tou看了看,咽咽hou咙,说:在六楼,有点难走。杜七毫不在意:嗐,那有什么的。薛千山的最后一dao防线就轻轻崩塌了。默默地深呼xi,带他走进楼dao,一起被黑暗吞噬。
这个狭小阴暗、不能被称之为家的地方对薛千山来说就像一dao伤疤,不能轻易揭开给别人看。他之前也谈过几个女朋友,过夜都是在学校边上的宾馆,从来没有带回过这里。
灯一打开,一切立刻无所遁形。luolou摇晃着的低瓦数灯泡,泛黄的窗帘,墙上永远无法清除干净的污渍,还有厕所安在厨房里的可笑布局。
不过在杜七眼里,这地方好像也没有他口中那么糟糕。房间虽然小,但是打理得还算干净,东西也少,并不显得bi1仄。甚至废纸垫起的桌脚,厨房里还没打蔫的绿叶菜,洗得发白的床单,都透lou出一种称得上温馨的生活气息,比他的单shen公寓更像一个家。
总之,他并不讨厌这个地方,甚至隐隐地有些喜欢。明明是全然陌生的环境,却叫他生出一种莫名的熟悉和亲切感来,仿佛他生来就应该住在这里。
房间不用几分钟就能参观完一遍,杜七大字型倒在那张一米五的单人床上,噔噔两下踢掉pi鞋。那声音清脆得像敲在薛千山心上。床是ying的,磕得杜七后背发疼,但是那种坚实的感觉让他想起薛千山的拥抱,甚至连陈旧的木tou味dao都让人觉得安心。杜七兴奋地看他:咱们今晚就住这儿?
薛千山笑笑,在他shen边躺下,枕着手臂盯了盯天花板,然后侧shen来亲他。
一开始其实是一夜情,杜七从北京来广州开学术研讨会,遇上从北京来广州上大学的薛千山,睡了。后来杜七说,要么我包养你算了,薛千山仰起脸笑:好啊。再有一天,薛千山说,要不你别给我钱了,杜七说,好啊,那带我去你那儿看看吧。
出租屋在六楼,已经很高,但对面的楼更高,把阳光挡得死死的,让屋里不分昼夜地黑暗着。两个人就这么颠三倒四地过了几天,薛千山有课就出门上课,没课就回来跟杜七zuo爱。有一天也不知dao是早上还是傍晚,杜七忽然从床上坐起来,被子hua下来,lou出被薛千山啃得伤痕累累的肩膀。杜七说,我要回北京。薛千山一愣,接着眼巴巴地看着他,等着下文。杜七就不忍心再逗他,说,我去拿点东西。
还回来?薛千山问。还回来,杜七说。
杜七飞回北京拿了点必要的文件资料和生活用品,没两天就回来了。薛千山非常狗tui地从机场一路接到出租屋,面不改色把行李箱拎上六楼。
行李箱摊开,杜七把东西一样一样拿出来归置。他的电动牙刷和薛千山十块钱一板的牙刷插在一个漱口杯里,他的护肤品、chun膏耀武扬威地摆在薛千山空空的洗手台上,他洁白的羽绒枕tou摆在薛千山洗得褪色的草籽枕tou边上……屋里没有衣柜,薛千山只有一个二手收来的落地衣架,于是空出一大半给杜七挂上正式场合要穿的高定西装,他的衣裳就叠起来收进塑料箱里。
还缺的东西俩人一块去楼下小超市买,塑料盆可以共用,mao巾要另买,薛千山从一溜mao巾里挑出最贵的两条,纯棉的,别的材质怕杜七过min。还有拖鞋,杜七勒令薛千山把那双开了胶的拖鞋扔了,挑了新的情侣款,并且理直气壮、若无其事地把粉色那双sai进他怀里。
还有套和runhua,俩人站在收银台前边挑边聊,草莓味的,橙子味的,螺纹的,超薄的,一样拿一盒,这会儿就不在乎钱了。收银员异样的目光频频传来,被杜七一个白眼翻回去:看什么看,没见过同xing恋?
回去路上,一人提着购物袋的一边,沉甸甸的,终于生出一种即将同居的实感。
杜七赚的稿费即使大手大脚挥霍也还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