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清秋听得表情都几乎扭曲了。
众人的目光齐齐上指,这时他们好像才发现窗口坐了个人。
若论平时,什么罚不罚的诘问到眼前,沈清秋能坦坦一口认下,可今时不比往日,他若是此时妥协半步,洛冰河这崽子就被这老东西吃的骨渣也不剩了!
末了,老主示意众人静静,又无奈万分地:“沈峰主何故如此惊讶?你不会不知,你养的是个小魔吧?还是说,早就知了所以才下手打那么狠?可是你为什么不早把他逐出山门去呢?一个劲折腾孩子有什么劲――老夫把他捡回来的时候,他可就剩一口气了。”
简直要把沈清秋气笑了。
人群中,说他寡鲜廉耻有之,说他伪君子有之,短垣自逾的定论更是层出不穷。在老主的言论里,沈清秋也不过就是个违背师德、待徒弟又假装好心的小人罢了――三人成虎也不过如此。尖锐的讨伐就要到达峰之际,忽然全场寂静。沈清秋抬眼望,芸芸众生之中,岳清源沉静地同他对视,威压沉沉,在场诸人的膝盖,皆往下弯了半寸。
这话信息量太大,在场听众鸦雀无声了一息,随后又要炸锅了。
几息过后,威压渐松,岳清源平静:“老主,清秋师弟此前在与你谈你在洛冰河内掠阵一事,不要转移话题。”
言毕,他像是下赌一般抬冲楼上扬声:“洛冰河,热闹看够了否?自己有嘴,就不消你两个师尊为你多费口了吧。”
老东西祸水东引得倒是很熟练啊。
老主眯了眯眼睛:“哦,那个啊。是他自己要求的。他说他自知自己是魔族罪孽深重自当受罚,可是亲手封了自己的脉门,说要拿自己抵罪呢。老夫看他后背上那一片陈年伤,想来是沈峰主你的功劳了。孩子这动不动请罪的脾,应该是你磨出来的吧。唉,老夫磨不过他啊,只能依了他了。”
他方才才试过洛冰河,知他就是被迫来的,所以敢赌一把。
两人齐齐往楼上看去。但见一个模糊的影子隔着层窗棱和窗纸有一搭没一搭地开合扇子,手法随意得就像把玩着一件趁手的玩,好像这场乱与他而言本无足轻重。
左右他与老主各执一词,老主口之间又多有文过饰非,众人迷惑也是自然。当事人站出来说句话,能过他和这老东西掰扯十句。
“沈清秋乃苍穹山清静峰主。”岳清源只说了寥寥十一字,众人便心领神会地闭了嘴。
他冷眼看那人群众生百相,任凭刺耳的讨伐钻进鼓落地生。就算再如何自己冷静,尖锐的剧痛也始终在腔中穿刺。
先是把阵法的锅全甩洛冰河脑袋上了,又转嫁矛盾到沈清秋上,这会子倒一点没人在意洛冰河被老主了炉鼎,所有人全聚焦于“洛冰河是个魔族”和“沈清秋过度罚”。
紧随其后的明帆听到这儿也是一愣:“那个小……咳咳,洛冰河?!”
沈清秋腔内横冲直撞的痛意忽也消解了几分。他甚至有余讽笑一声:“本尊看你是前辈的份儿上敬你三分,不成想阁下倒是先为老不尊起来了,谎话连篇居然连草稿也不打,属实令某佩服。”
忽然,宁婴婴猛拽一把明帆的胳膊,明帆还未来得及脸红,脸上的表情便凝固了。
隔着一层窗棱一层窗纸,舆论中心瞩目焦点之人只透了一个影子。那影子闻声动了动,与此同时,一个笑的声音慢悠悠地下来:“弟子在。”
沈清秋把他徒弟往死里磋磨,是啊,没有错。他嫉妒厌弃乃至于没理由地恨这个小畜生,直到把他推下深渊才解气。――这些都没错。可是他不该在这时候顺着他的话认了。
原本想说点什么的公仪萧沉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