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冰河看着他，像是在读一片枯叶的脉路。他从额心看到眉眼，预感有什么将要劈裂这种纤薄。而这一切都熟悉又陌生，仿佛一个从未看过自己真实面目之人正在揽镜自照，重新熟悉眼前人的轮廓与每一寸肤，只待脑中那一点难堪的灵光焚烧出浑黑的烟。

        话音落下，沈清秋貌似一直无坚不摧的外壳，骤然起了一点轻微的裂痕。

        冷的风刃与弯刀，此刻都只成了一张薄得可见纤维脉络的纸。

        所以你没有办法，为了养出一条心生畏惧低眉顺眼的狗，你决定让他失去他最脆弱也最坚的尊严。

        他从来不动沈九的嘴巴，因为他不掉沈九的利齿，他怕这条狗疯起来会把自己咬断。他也不动沈清秋的四肢，因为衣物底下全是淤青，姹紫嫣红的一片，看着恶心也没兴致。他又是妹妹秋海棠钟意之人，面上起码不能太过难看——沈九就是被豢养的疯狗，如果行为过分把他得神智尽失，也难以给秋海棠交代。

        他张了张嘴，似乎想说“没有”，可许久过去，他还是什么都没说。

        除却打与辱骂以外，秋剪罗还喜欢的一件事就是趁他没有反击之力时上下其手。

        “这是你我的。”秋剪罗每次都这么说，“这是你我的，小贱种。”

        沈清秋的脸唰地一下删去了很多东西。那张空白的白纸较之从前褪色得更加苍白。仿佛他是很薄很薄的，一扯即碎的事物。

        影子带来的阴翳也只不过是让他打着眠花卧柳的幌子睡在青楼阁，又或者搬进四下无人的院落，只为换得一晚半晚无梦的好眠。什么也动摇不了他，什么也影响不了他。他还是那把泛着银光锋芒毕的修雅剑，亦或是清静峰主，几十个孩子的师尊，某个已经驾鹤西去的峰主的徒弟，世人谈及毁誉参半的仙师。

        因为沈九的骨太了。

        雪重折竹之前的殻裂，只有鸟雀暂时停栖才能捕捉。而那张纤薄如枯叶的白纸，按着纹路一点点扯开的声音，也同样很轻很轻。轻得只有洛冰河能听见。

        沈清秋把这段往事压进脑海的最深，潜意识深埋在自我保护的冻土，从未考虑过将其挖掘。

        从秋府出来之后，很多事情的面目已经模糊。打和辱骂的细节一概忘记，就连再深的折辱摧折也只留下一个影子。

        所以，秋剪罗选择从衣领以下被遮住看不到的地方开始。第一个起始动作是扯开他的衣襟。

        洛冰河微笑：“每次都‘到此为止’，你能每次都当什么都没发生过吗？我能碰你，我甚至能亲你，可我每次都‘到此为止’，沈清秋，为什么？”他知沈清秋肯定不会回答，脸上出一点残忍的神色，一字一句地下了定论：“因为你觉得我很恶心。沈清秋，就算你肯可怜我，你还是觉得我很恶心。”

        他从镜中看到僵，看到一次次刻意的注意力转移，看到那只在自己上逡巡的糙苍老的手，半晌，乌黑焰烟灌入鼻腔灼烧气，顿悟的尖刀蓦然戳进他的肺腑，洛冰河为这剧痛淌血，话音却轻得不可思议：“你杀了秋府所有男丁。秋剪罗，是不是他让你变成这样的？”

底不期待他的解释。就在他拨开沈清秋衣领的时候，眼前人很突兀地挤出了几个字，还是很平静、平板得没有任何起伏的声音：“到此为止，我可以当什么都没发生过。”

        你骂他，他能一盏茶不带重复地冷笑着骂回去，你打他，他能趁你不备把你的肉咬下来。最后你决定把他捆住，吊起来或者叫几个人摁着，一边打一边骂，终于没声了。你以为他屈服了，想放他一，刚解了绳子，这人把灰与血啐到你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