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如他们相遇时那样。
久久凝望,可最终他还是低下了,边出一抹苦笑。
就如他刚从蓐收禺疆离开时,自顾自以为的那样。他原以为自己脱出牢笼,已得自由,可彼时低下才发现,原来他一直在泥沼里奔行,只不过是从一更庞大的泥沼,回到了他原先不曾发觉的泥沼里罢了。
缠山,折柳,鹣鹣斫颈……
回首望去,那人懒散的歪在树上,树荫影影绰绰遮蔽着他满的莹白,叫涂山璟看不清他的面容。
相柳手中酒壶高举,壶中洛桑出清光,落进他口中,他朗声笑着,笑声攀过山岗,散进林野。
既如此。
索就在泥里打。
更何况整个正,对于相柳几乎可以说是闻风丧胆,也没几个敢真的单对单与他交手。
那一刻他清楚的感受到这人是要死了的,可那一刻,对方的眸中没有一丝一毫对死亡的畏惧,亦无半点因肉苦痛而来的弱与不堪。
不是心痛自己生命的消逝,却好似在心痛若他离开,留他一人该怎么办。
震慑,已经能得到了。
年年山下玉蒹葭啊…相柳,若不是为了那年年山下的往复俗常,是不是你会为了你的鹣鹣,早从这红尘当中逃离而去了?
就如同二百多年前那样,即便兜兜转转,他们曾刀兵相向,曾相互戕害,曾在对方的心中烙下深深的刻痕,可终究,相柳还是选择了救回他。
似乎常常这样抚摸它。好像在它上寄托了许多的忧思,怀念。
涂山璟实在不知,他会不会终此一生,也抵不上那个死人了。
他在照看辰荣,他在撑着这个失去了相柳的辰荣不能被正发现的大厦将倾。
“缠山闻酒赶落花,月折柳清光华。鹣鹣斫颈今相近,年年山下玉蒹葭。”
那一次
他在担忧,在心痛。
那双黑亮的,染了血的眸子里,尽是他的影子。
相柳那日跪在塌边,为义父祭奠,回首时,是奄奄一息的涂山,他虚虚的握着他的一缕发,疼的都在微颤,却不肯多用半分力气扯疼他。
涂山璟总算学得了一些相柳刀术的影子,虽然威力不足,但上大乘后期四重境的修为,也算是能唬住人了。
相柳甚至知,他为何伤重至此却还非要孤回到寒玉来找他。
因为往日里的他就是这样,因为他不能叫人瞧出,今日里在外界的相柳与过去的有半分不同。
它的主人正在看月亮。
相柳酒力本是不错的,可惜从禺疆蓐收归来后,再喝这洛桑酒,就再也喝不完两壶了。
涂山璟望着那一片斑驳的树影,长长的望,好像要把那树影中笼罩的单薄的白望进眼里,刻在魂上。
他眼中的满怀的不舍与心痛何尝不是死亡到来前最后的汹涌。
春去春来,生落。
他好了死在相柳手中的准备,他说过,他情愿死在相柳手里。
可他分明从那几句随口出的话中,听出了相柳的寂寥。
而它的主人呢?
可即便如此,他也还是选择了以这样的姿态,匍匐在他后。
可那一刻的相柳,终究还是选择了救人。
涂山璟从不反驳他的决定,甚至一丝异议也无,只是那一日重伤归来时,他无声无息走到相柳背后,倒下那一刻,染满鲜血的手也不过握住相柳一缕银发而已。
在涂山璟刚‘出师’时,相柳的决策难得失控了一段时日。他好似迫切的想要成往日的所求,于是那段日子事事激进强,直到涂山璟因以他的份出行被截杀重伤归来,他那种急切的行事才戛然而止。
如果这时的相柳对他,有一丁点,哪怕就那么一丁点的责难,他恐怕都难逃一死。他会觉得相柳并不恨他吗?怎么可能呢,涂山璟甚至比相柳都清楚他对他的恨了。
送了相柳离去的涂山璟本在练刀,可随着夜风将相柳的声音送到他耳中,他却骤然停下了动作。
索命运不算偏颇,虽然他那时不知。
那是相柳第一次,第一次为涂山璟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