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这位君王强大而果敢,一双铁腕将这个国家治理得稳稳当当,不休的战乱止于他手,他是天生的统治者。人们高呼君主的名字,对他礼拜,他看起来光芒无匹。可在自己面前他又偏执而阴鸷,像个不折不扣的疯子。
帝释天用没受伤的一只手撑着坐起来。
“什么?”天魔在后问他。
“穿衣服。”帝释天去榻前的架上寻他的衣服,平日里穿的那件却不在那儿。“我的衣服呢?”他冷冷淡淡问。
天魔把他按回了床前坐好,自己起去桌上拿一件叠好的新衣,看样子是晨间他命人新送进来的。“手又不方便,我给你穿如何?”
话是问句,却不是在征求他的意见。帝释天不去反驳,他心里太累太倦,任由对方摆弄自己。新衣服是纯白的衬里,衣襟上是淡紫色的纱制。帝释天平日里喜爱素净,但送来的衣服大多是锦绣华服,这件新衣却刚好雅致又不显张扬,十分衬他。天魔替他披上外衫,深蓝与紫色的披帛垂下来,帝释天穿着它站在温柔的光里,仿若神祇。
天魔又拈起他鬓边一束发尾,这些日子里他的发蓄长了些。先前是为了在发饰钗环中藏那短匕,如今他没能杀他,往后他大约也再无法将什么凶藏在发中了。天魔将莲花坠子别在帝释天耳侧垂下的两绺长发上,推他到镜前看自己的样子。
帝释天抬眸看了一眼镜子。后的人手指轻柔读过他的脸颊曲线,过上,鼻翼,最终停留在颈侧。天魔好整以暇地将那两束鬓发摆到他前,摆得过分妥帖,就像现在过分安静的帝释天。
两个人透过镜子对视。末了,天魔忽然开口问:“认命么?”
沉默了良久的帝释天闻言回,他抬起望着这个男人,反问:“命又是什么?”
“命途多舛,生不逢时。”天魔回答。“我掌中之物,笼中之鸟。”
殿外上,人朝臣来来往往,有一个人在那院子高高的围墙前停下脚步,朝那殿中深深望了一眼。心有灵犀似的,帝释天就忽然笑了三声,了一句:“不认。”
……
秋天的雨,一下就寒凉三分。
再睁开眼时是又一个清晨。窗外淅淅沥沥的秋雨落在梧桐叶上,这场雨大约是夜半才开始下的,昨夜中秋,他与阿修罗在亭中相会的时候夜色还尚好。殿中的窗是关上的——不知是谁关的,帝释天也并不在意。
帝释天将紧闭的窗打开,外正对着的那片荷塘里,莲花也谢了大半。衰败的枝叶团聚在池塘中央还无人清理,秋雨就点点滴滴落进池塘里,起千万般涟漪。他望着那莲池呆了好一阵子,再回过神来,他已经走出了殿外。
伞也没撑,不是多大的雨。细密的雨丝落在他的发间,沾他的眼睫。他最终在那个凉亭中坐下来,昨夜,皎皎明月曾在此见证过一支独送给阿修罗的舞。帝释天记得每一个转与他四目相对时,他眼里转的波光。舞罢帝释天却只是妥贴地坐在他对面,将他空了的酒杯又添满,没没尾地开口问,为什么,阿修罗,为什么喜欢我?
阿修罗就笑着饮尽杯中的酒,一句,这世间哪有那么多为什么。
帝释天望着他,待他抬眸与自己对视时,他忽而心刺痛,慌张地移开了视线。满月清晖落在黑发间,帝释天曾觉得天魔与阿修罗很像很像,可此刻他又觉得,他们哪儿都不像的。他努力想要去捕捉那一瞬间的刺痛,能捕捉到的却只有更甚的疼痛。太疼了,于是他不再去追究,他闭上眼对自己说,利用他是你唯一的选择。
阿修罗一杯一杯地饮,借着酒意,他看见帝释天就安安静静坐在他面前,可是他眨一眨眼,帝释天又好像不在那儿了。他不知自己要往哪里去,他只知这是一段无果的姻缘。他本可以止步,让那个不该肖想的人慢慢在他心里被淡忘消弭,可阴错阳差他们最终还是走到了一起。他们没有明天可以期盼,除了一晌贪欢,他一无所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