旅店提供的车,在耶路撒冷去往伯利恒的路途中抛锚。
单向10公里的路程,来回都有高速巴士,上官鸿信一大早起床,瞄见黑压压一大片排队的人群,转tou就攥紧默苍离的手说不走了,回房间再睡一会儿。默苍离把手机备忘录展示给他看,白底黑字,按照时间顺序一项一项罗列得细密。
“按照计划我们还有伯利恒没去,巴以隔离墙,哲罗姆纪念堂,圣诞教堂……哦,圣诞教堂就是耶稣诞生的地方。”
“听起来像纪念圣诞老人。”
地中海的教堂太多了,浑然长一个样,斑驳的金qi,泛黑的bi画,鸟声,钟声,匍匐声。官鸿信分不清圣诞教堂和圣墓教堂的差别,独自把自己摘到一千公里以外,观察默苍离如何扮演一个最常见的游客,带着旅行清单,每日打卡地标,还要天刚醒就出门。
出门无事可zuo,圣城只有停不下脚的虔诚者。
他不爱拗默苍离,拗完痛苦的永远是自己,只好坐进一辆借来的黄色牌照小汽车,缓缓驶向被油橄榄包裹着的伯利恒。
这是他们旅行的第三天。
汽车被迫滞留一棵大树底,树上的锯齿形叶片把前挡风板切成细碎片,默苍离给旅店打电话,没人接,但老板告诉过他,后备箱有足够丰富的修理工ju。他侧tou瞥一眼上官鸿信,对方dai着棉质眼罩tou靠玻璃窗,下半张脸全在晒太阳,嘴chun被灼红了。
他决定下车拆封工ju箱,支起汽车前盖检修,敲敲打打——神情和动作相当随意,谁也看不出来是第一次干这行当。蓄电池没坏,燃油泵的线路也正常,看起来像最容易解决的发动机老化,默苍离又回到驾驶位,点了gen香烟,等发动机几分钟后自行恢复。
上官鸿信被修理声和香烟的味dao弄醒,没摘眼罩地问:“到了吗?”
“还有一会儿。”
“你刚是不是在修车?我都zuo完一个梦了。”上官鸿信把双脚赤luo着,踏上坐椅,微张着chun要默苍离把xi了一半烟sai进他嘴里。
默苍离没给,烟di掐在指feng,上半shen直接倾过去,把han在嘴里那口没吞的雾送入对方hou咙。上官鸿信好像没什么意外的反应,伸出she2tou响亮地咂了一口男人的嘴chun,倒tou接着睡,还没睡着就一个刹车,到了伯利恒的巴以隔离墙外。
车辆不能再往前开,远远地停靠街角,保持一个不致起火的安全距离。
午时气温接近三十度,教堂外的石墙在太阳的俯视中,折she1粉末一样的光,角度恰当的话能够进入镜tou。
上官鸿信前两年对摄影产生了微小的兴趣,之所以形容其“微小”,是由于他本质上只打算记录一刻又一刻的默苍离。至于记录仪qi,三十年前的宝丽来、五十年前的海鸥都买,最常带在shen上的是一台富士的数码,不算古董货,出厂于他和默苍离相遇的那个年份。
而中间没有留存记录那些年堪称动dang、yu望横liu,如何捕捉都嫌“不真”。
整座圣诞教堂或许有一千gen蜡烛,也或许更多,昼夜不舍,像星星像云雾,镜tou中的默苍离背对一团明亮的光,低tou视线朝下,下侧隐隐约约是一大颗14个棱角的银星,尖锐得刺眼。
“那是什么东西?”
默苍离说:“《弥迦书》中弥赛亚预言,耶稣将会出生在伯利恒的ma棚里,ma棚就是这颗银色的星。”
“喔,ma棚。”上官鸿信点了点tou,继续摆弄他的富士相机,没来由地问一句,“你是哪一年来找我的?”
“零七年。”
“好久了,你这么久没翻过圣经,还记得出自《弥迦书》。”
默苍离换了个朝向,正对一块刻字的金属牌,轻声说:“上面写的。”
那是什么语种的文字,上官鸿信松懈片刻,又开始不情不愿地想,希伯来语或者阿拉伯语?也有可能是希腊语吧。反正默苍离都会,反正只有信奉上帝一类的凡人,才肯学一学这些佶屈聲牙的东西。但他信不了,他在他的国度里是最接近于天的庸人,不是那些千千万万心存幻想的教徒,更不是默苍离。
是的,相当奇特,默苍离很长一段时间里信教。读圣经,穿祭衣,脖颈挂及xiong的十字架,却以一种灵魂残缺的姿态与他相遇。
相遇的时候默苍离还不到二十,在平坦的北地生活,忽然有一天不想念大学了,跑去跟着神父服务圣dao、传递福音,四chu1进行好似没有穷尽的圣洗。
蕞尔之地的教区规制不严格,更没什么像样的修dao院,神父传教是去一家一家的小集会,很快他就成为所谓的神职人员,听他们告解痛苦,听他们忏悔罪恶,听他们吐出自己最下liu的秘密,然后代替上帝赠予他们鲜花,无意义地宽赦一切。
默苍离承认这样是无意义的,他两手空空,总在意义的开辟路上。
而上官鸿信则有双信教多年的父母。
默苍离第一回随着神父去他们家中宣讲dao义时,没有穿黑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