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这样的,莲,你不明白。”真司的嘴微微颤抖,他垂下脑袋,不敢抬看莲,“有时候现实像是梦,梦的时候才感觉自己活着,把梦境当作现实,却把现实当作虚幻,我真是傻瓜呢。可是在梦里面,死去的父母、哥哥还有祖母,大家都平安健康地生活着。一旦想起从来没有过的在一起的生活,我就忍不住怪自己。要不是因为我没病没灾地活着,他们也不会一个接一个离世。这简直是犯罪,好像是我偷走了他们的生命那样……”
莲还没来得及问一句“这是怎么回事?”,就听见真司啜泣着坦言:
“为什么?”
“以前啊,很早之前,哥哥因为我死掉了,后来我就经常在镜子里看到他了。一定是我把他害死了,然后他的魂魄就被关在镜子里,所以他也想把我带走吧。刚才,就在刚才,莲送给我镜子的时候,我又看见他了。因为我有了莲,他却已经死去很久了,在那个世界很寂寞啊,本没有朋友,也想让我到那里去陪他。是这样吧,一定是的……”
“看吧,我还有影子呢。”
莲惊讶地瞪着眼睛。
他想要立刻拥抱真司,和这个笨抱成紧紧的一团儿,但是真司仓惶无措的眼神似乎又在拒绝他。
不多一会儿,真司就干眼泪,坐在客厅里小口小口地喝着热乎的汤水。火钵里,熊熊的火比往常任何时候都要旺,真司喝下半碗汤,额汗津津的。莲陪着他,替他倒热水,用手帕拭去额角的汗珠。
“我、我……不能看见镜子。”
莲在屋外叫他的名字。隔着一层拉门,屋内似乎静悄悄的,一点儿生息都没有。无可奈何,莲只好围着拉门踱步。
听着真司小口吞咽糯米的声音,莲抬起,打量屋内的摆设。他发现明治大帝的画像旁边空空如也,却有一排生锈的铆钉。屋的横木上
“谁说不是呢……”
明明很少表现出胆怯的一面,对待生死也是无所畏惧的态度,然而却总被噩梦缠,这就是真司的悲剧。莲不知镜子的那边究竟有没有死去兄长的鬼魂,但是,他确实看到了真司因为害怕而剧烈起伏的脊背,看到真司在无数个独自一人的夜晚,由于害怕未知的幽灵,慌忙地提防任何一点微小的动静,躲在无人知晓的角落里,为此干了眼泪。这个单纯的笨,即使眼泪也是纯粹无瑕的,那张清纯无垢的面庞因为沾染泪水变得愈发可怜,光是看着这幅情形,莲产生了紧紧拥抱他的念。此时此刻,他的心下来,从固变成了,又从变成蒸腾的水蒸气,有什么火一般蔓延的存在支了他的意志,把他残存的冷漠和无情烧的一干二净,剩下的就是明朗的想要保护真司感情。
原本真司正兴高采烈地准备接过莲送给他的礼物,可是,当他拆开那层薄薄的绸布时,他的脸色立刻变得煞白。真司尖叫了一声,然后恼火地把镜子丢给莲,自己一溜烟跑回屋里,把房门反锁上了。
真司家中没有镜子,也没有玻璃,就连窗也是完全用纸蒙上的。莲发现这个事实以后,只把不用玻璃当作偏僻山村的习惯。可是近来却逐渐发现,家家都有镜子,不然集市上也不会有人专门售卖制作糙的梳妆镜。他知,真司虽然喜欢人多的场面,但碍于自的秘密,为了不被人家发觉和别人的不同,这才很少到热闹的地方去。真司经常一个人待着,生活大概十分无聊吧,也许是因为没有镜子,才不能自己给自己修理发。既然在家里住了这么久,莲意识到这应该属于自己的责任,于是他特意到镇子上的集市去,购买了一面合适的镜子,打算送给真司。
走进里屋,他发现真司正躲在墙角边,背对着他,悄悄用袖口了眼泪。因为过分生气,真司大概发了一番,桌上的杂物全都被他抹乱了,骨碌碌落一地,地面上凌乱不堪。
真司抬起,和莲四目相对。他不安地了鼻子,赶紧移开视线,双手揪着被子抱紧了,靠在角落里缩成一团。
“城,把这个留好了。”莲把用绸布包裹起来的镜子递给他,同时嘱咐,“我不在的时候,你一个人没法梳发吧?”
真司后退了两步,拉开一点距离。他指着自己脚底下的阴影,深深低下了说:
约莫过了一炷香的时间,真司才开门让他进去。
亮的情况就不会有影子了。”
“所以说啊……”莲在他的边坐下,照旧平静地说,“不要多想了,这种没有据的事绝对不会发生。何况,亲人怎么会害你呢?那是你的亲生哥哥吧。”
真司哭起来的时候,白皙的脸上泛起一层柔光,泪水几乎像两串断了线的珍珠那样啪嗒啪嗒地往下掉。莲看着他,感到自己的口涌起一种异样的冲动。他忽然想到,真司需要被保护。
“没有影子,不就变成鬼了吗?”
“城,你这是怎么了?”
莲感到很诧异。
“真是个傻瓜。”莲摸了摸他的,轻声说,“想这么多没用的事,当心秃了。你饿了吗?今天厨房里有年糕小豆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