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元任由他在怀里折腾打闹,将人死死抱着怀里不松手:“我这还不是怕你难过……好了好了,轻点,想把我撞骨折啊?”
“——哪怕是借助寿瘟祸祖的力量,”白压低声音,警惕地看了看四周,,“恐怕也无力回天。我很抱歉。”
青镞始终陪伴他左右,但彦卿心知肚明,这最多是出于礼貌,但绝不是什么好心,罗浮将军掌握的秘密太多了,她怕他有意或无意地顺走一些机关奥秘。
景元最后一次清醒是在上周,那是一个晴朗的午后,彦卿想要收起帷幔,让长期卧床的景元稍微晒一晒太阳,但午后日昳时分的紫外线刚刚照到景元覆盖着纱布的上,他便痛苦地怒吼起来,彦卿只得将帷幔又放回去。
白又:“我们会尽力延长他的生命,减少他所遭受的痛苦——这件事上,你有本小姐的保证——但时间到了,最终人还是要被十王司接走的,这点还请你好心理准备。”
那日,彦卿把他人生14年间所有的眼泪都尽了。
白幼的面庞上出一个不符合她外表年龄的、苦涩的笑容来:“将军在入馆当晚就知了,是他叮嘱我先瞒着你的。”
,“但烬灭之力残留在了将军内,问题不在于我们用什么方式移植干细胞,而在于烬灭的力量会持续影响所有进入将军内的健康外来细胞,将它们也转化为破碎的型。”
景元已经几乎不能吐字了,因为肺日渐衰竭,也蓄满了内出血时渗出的,但彦卿更不可能让他握笔写字,他只能努力辨别这弥留之际的遗言:“……不出……就杀 ……我……”
彦卿跌坐在窗边的椅子上,崩溃大哭,他像丢了玩的小孩子一样尖叫:“您怎么可以睡啊——!您给我说清楚!什么叫让我杀了您!”
彦卿哭着走了。回到病房,景元微笑着坐在床上,见他红着眼睛回来,张开手臂。
彦卿恍惚:“我要怎么向将军解释这件事?”
后来景元便每况愈下,昏迷、呕吐、大片肤剥落、脱发、失禁、无法进食。彦卿没有别的事情可以,日夜寸步不离地守在床边,他从医助那里学习了基本的护理知识,翻、清创、补、插,他想让景元人生的最后一段时日稍微好过一点、也面一些,他师父清醒时向来是个爱干净的男人,下了战场第一件事是冲洗、换衣服,之后才能坐下来听军报。
彦卿哭得直打嗝,他绝望地抬起看景元,泪水婆娑间,他看见面前的人竟然发稀疏,双眼的眼白被血浸透了,左脸上有一块肌肤发红,甚至开始微微溃疡蜕——他终于意识到,白说的全是真的。
他借着昏暗的橘黄色灯光看景元的脸,他几乎认不出他了。大片的肤剥离,出鲜红色的真,像是恐怖幻戏里会有的特效化妆;彦卿童年时不慎看过一些少儿不宜的片段,吓得晚上抱着被子冲去景元房里、要将军抱着睡。
但现下彦卿心中没有恐惧,只有无尽的悲伤。他说:“您怎么醒了?”
他慢慢走到床边,房间里黑乎乎的,他按了台灯,人造的光线对景元的没有伤害。
景元闭上眼睛,向侧旁一歪,再也不发出声音了。若非一旁的监测仪还在发出平稳而缓慢的滴滴声,彦卿确实会以为景元已经离开了。
彦卿嘴颤抖,手指痉挛,他死死抓住景元枕边的床单,大声问:“您让我什么?——您不许睡!您说清楚!”
景元温柔地为他眼泪,又亲吻他的发,轻轻:“别哭了,人都有尽时,我的只不过来得仓促一些。”
***
回应他的,唯有沉默。
彦卿每天忙得只能睡三四个小时,因为景元常常在昏迷中痛叫出声,或是险些被自己的呕吐物与分物堵了气,这使得他不得不时时保持警惕,也就没了时间哭泣。
景元离开后的第二日,彦卿回神策府收拾遗物。
彦卿扑进景元怀里嚎啕大哭,边哭边骂:“我说这两天怎么六司的人轮往您这里跑,来的还全是领导,合着你们所有人都瞒着我一个人!我恨您!”
果不其然,无论他试图拿起什么景元用过的物件,青镞都要先他一步、不着痕迹地夺过去,检查一番再还给他——当然,多数是被她收走了:这与罗浮安全有关,恕我不能让你带走它。